“仔细看好了这二人模样、身量……一切特质。即日起,茕莲上下,包括各据点,不计代价,寻遍世间,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二人给我找出来。”
他倒要看看看究竟何人胆敢把手伸到他的地界。即便这说到底也就是个巧合……一个伤及性命的巧合。
“是。”
“是。”……
底下一个接一个应了,然后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院子里。
是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去安排了。
凰七眼色还算快的,自己要走了也不忘拉着小凤凰一块儿消失。心里想的当然是绝不能让这宝贝侄子还待在识沂眼皮子底下,生怕再让识沂想起来其实能多找他算点账。
凤凰家的宝贝可不能这么折在这儿。
不多时,院中走得空空荡荡。
独留识沂一人。
脸上面具如烟雾消散……本也不过就是障眼法,他不愿被其瞧见真容的人永远看不清他模样,他愿意其瞧见的自然能瞧见,从来如此。
只不过,当下此处唯一一个能瞧见的……还躺在屋里头。
对清水如芙蓉,对清风如明月,对青山如松柏,不言不语时便多了几分让人错觉是闻岓的姿态,没了往常在谈容面前能说会笑的生动,冷冷清清,寡淡得紧。
背影还显些许萧瑟。
下人在院外,没得到命令,谁也不敢进来,更不会知道里头眼下又是怎么个情况——他们也不需要知道。
识沂于片刻后,才猝然在四下无人的此时此地露出毫无掩饰的半是懊恼,半是不悦的神情来。
就从这紧拧的眉心也可见其情绪不稳。
他还是疏忽了——
人已经在身边,反而忘了最重要的。凡人太脆弱了……即便是她。
明明在她还不完全属于他的时候,一时半刻也未曾离开过她……便是留下一丝半缕神识,也从未……怎么就能在这种时候大意了?
她是不会死,可……
但愿真不会出事。
他本不愿压制闻岓耗费多年剥离开的执念、欲念,好让他知道自己当初种下的究竟是怎样足以毁天灭地的,可怕的因——却偏偏等真离开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什么灭天毁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有一早便想好的,他竟都没做。
一线之差,一念之间,只是如此。
他却还是没有踏出去那一步。或许就不该在那时候遇到谈容的,又或者,不该在出来后还躲在她身上的……
那孩子毕竟是不一样的。
闻岓待她不一样,所以自然而然,对他来说也是不一样的。甚至,在闻岓所缺失的某些情绪的推动下,更不一样。
有些本能根深蒂固,铭刻心骨,并非他想控制就能控制,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碰见她,也免了今日……连自己都厌恶自己被左右。
可这么想着,他却无法无视翻滚起来的杀意。看吧,只是这么想着,本能就已经开始反抗他了,在愤怒之中添柴加火,将涌动暗流更是加速推往理智边缘。他甚至连那些想法都不配拥有。
若她真的……他自己都害怕这股力量要控制不住冲出体外,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屋内。
于梦魇中紧皱眉头,尽显苦痛之色的谈容,忽然睁开了眼。
眸色清明,褪尽了所有痛苦。仿佛那些都只是大梦一场。不,更像只是幻觉。
因她脸上根本没有半点为噩梦所扰的余韵。
砰!
由他速度的疾迅所带来的狂风席卷着撞开两扇门,就见得可怜两扇木门差点送了命,撞在墙上,发出惨烈绝叫。
吓得屋内坐起来的人一跳。
识沂已身至屋内。
谈容直挺挺坐在床上,被褥滑到腰间掩盖着下半身,上身衣衫是齐整的,只是熬着疼痛的那段时间难免冒出的汗在打湿了衣衫后又失去了温度,使得衣料湿哒哒贴在身上,滋味并不好受。
她扯扯衣领,仿佛这样就能让闷在衣衫里的湿气都散出来,好过些。
同时那双眼睛望过来……是较此前他见她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澄澈的模样。
如涌着一汪清泉,潺潺流动而来,像是并不该存在于这纷扰世间的,清可见底见砂石见鱼虾见水草的那样的清澈,不掺杂半点杂质。
干净地,叫谁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没有愤怒,没有抵抗……那些都没有了。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光是眼神传出的那种仿若不谙世事的懵懂和清明,就足以令他觉出些奇怪来。
奇怪。是奇怪。
比他在记忆中看见的,她最为年幼时的单纯更加清澈。
可识沂此时还无从思考这异样从何而起。
这些疑惑在眼前被压缩到极为微小,抛去了脑后,而见她平安醒来的喜悦更占上风,于是他大步流星,脚边生起的风刮得衣角作响,迅速到了床前。
谈容嘴巴才张开些,但也没等说出话来。
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他拥进怀中。那些话还没说出来,就给这半道上发生的,猝不及防的情况给堵住了。
他身上没有熏香。他也用不着熏香那些东西。只是他的味道。
这气味,也与闻岓是一样的……难道她都没发觉?
熟悉的气息通过鼻腔传来,还有熟悉的这张脸这个人……都仿佛在足够久之前已经被她刻在心底。这样的现状令她更为混乱。
这人……竟让人依恋。
这情绪来地冲动,也不知所谓,连她自己都不知缘由——
“您哪位?”
谈容开了口,把自身疑惑原原本本说了出口。
可这话像寒风,甫一出口,就烘托地此前也还算是温馨的劫后余生的氛围霎时成了冰天雪地。
识沂显然僵了一瞬。
他如何能想到等来的会是这话?
放开禁锢她的双臂,他直视她眼睛,想看出其中哪怕一点戏耍的意思——可没有。
这双眼睛里,是单纯的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