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张脸在灰尘天色之中,细雨挥洒之下,极具惊艳与魄力,如自生光芒般,每一寸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任人怎么看也挑不出毛病。而油纸伞——
还管油纸伞做什么?不还是稳稳当当罩在她头上?
只见识沂嘴角一抹笑,更是要将耀阳都搬来了她面前,瞬间将这点微不足道的秋高气爽驱散,惹得她好不容易才平静的心脏又不听话地乱了速度。
当真是美色惑人。
谈容手足无措推开他,退开一小步,不自觉咽了口水,说了句“这样一点都不好玩”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可不像平日那胆大的模样。尤其前不久还在那女子面前偷摸着说过不少不羞不臊的话……他听了个全乎,她还以为他都没听见呢。
识沂复又撑好伞,笑意不减分毫,明知故问:“哪儿不好玩了?”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小声吐槽道。
“不想你被水花溅到难道也有错了?”
谈容明知他不可能被溅到,也不可能让她被溅到,却在听到这话时,还是难免生出点仿佛冤枉了人的愧疚,下意识瞄了眼他衣摆。
那儿可干净着呢。甭说泥点,连点水渍都都没有,干爽得很。
又逗她!
谈容咬牙,“你就是故意的。”
凭他能力,就算不这么做,也不可能让水花溅到她身上来——根本就是有意撩拨,一如适才在那裁缝铺子里。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他笑着更凑近她些。
那伞面也因他放下了身高弯了腰而一同低了下来,要将两人脑袋都笼罩进去。在他有意放暧昧了的视线下,气氛旖旎。
谈容可遭不住这肉麻兮兮的,“不与你说了,走了。”
她有预感,再多说几句,还有她接不住的更为高深的圈套等着呢。她认怂。谁让她在他面前就是放不下脸使那些伤敌一百自损一千以上的招术呢?
她真豁出去了兴许能让他惊慌片刻,但最终看来,被占便宜的一定是她没跑。
罢了罢了,不同他计较。
谈容脚步跟落荒而逃似的,往前走去了。甚至都没敢多看他一眼。确实相当怂了。
识沂的伞马上跟上了。到底也是没舍得让她淋雨。
不过这一着,还是他的胜利。他笑着,如是想。
而二人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被障眼法蒙蔽了双眼而无人注意到他们黏黏糊糊的人群中,有人没为其所困,关注到了光是看衣着都足够出众的二人。
“妙如?”
走在前面的女子举起伞来,伞面抬高了些,露出张俏丽的脸蛋来,带着点困惑。
而被叫出名字的少女侧身于两道人流之中,看着与她们该去的方向截然相反的那一边,傻愣愣站着。
她像是看见了什么让她难以置信的,连女子唤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女子又唤她一声,也无法将她从摄魂状态中拉出来。
因而她直接上手,拉了沈妙如一把,把她神游九天之外的魂魄都拉了回来,“看什么呢那么好看?师父交代的事情还没做好,你可得快些,现在没时间在这儿浪费。”
沈妙如蓦然回神,视线投射去的方向在两个方向飞快交换几下,以显示她确实震惊。这边是女子困惑的模样,那边是识沂谈容逐渐远去的背影。
她惊地要说不出话来,“谈,谈,谈……”
正好那伞落下,掩住了淹没在人流中的二人。这画面何止亲昵旖旎,简直令旁人不敢看。
众目睽睽之下,谈容和谁?那人是谁?她为何出现在此处?为何他们看来如此亲密?
“谈……”纷乱中,关于这一切的猜想蜂拥而至,挤作一团,万般荒诞,才最终让她从脑袋里转来转去了几个来回捡出点有用的话来,“你不觉得那人看着很像谈容吗?”抓住女子手臂,迫切寻求认同。
“谈容?”女子乍一听这名字都没反应过来是谁,不过也马上想起来了,“哦,师尊的弟子?”
沈妙如使劲点头。又踮脚抬头去看谈容所在。
他乡重逢——惊喜激动之余,更多的竟是情怯。她有些不确定了,那人当真是谈容吗?以至于找到旁边这个根本不熟悉谈容的人认同。实属病急乱投医了。
女子不明所以,也跟着看去那方向,这才惊觉原来刚才擦肩而过的人群中竟有这么两个光看背影都能让人分明看出来极为般配的。可……其实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本就不如沈妙如熟悉谈容,不从正脸看能看出什么?
“我看不出来。”她说这么句,转而道:“你不是太久没见她出现幻觉了吧?还是魔怔了?她不是在闭关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何况就算是出关了来这儿了,多半也是因为收到任务了,那我们怎么可能什么消息都没收到?再说——她何时多出来个相好?”
相好?沈妙如又看一眼两人所在的方向,只看见他们撑伞远去。
……她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
“而且你不至于连那个人修为都看不出来吧?连筑基都没有,灵力单薄,怎么可能是谈容?撑死了也不过就是个长得相像的人。肯定是你认错了。”这话也还是有理有据,不容人反驳,“唉呀,你要是真放心不下,追上去再仔细看看不就得了?”
那就不会是她了。沈妙如想……也对,怎么可能是她呢?谈容的修为还不至于让她一眼看到底。
她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男子手中油纸伞几乎尽数倾向女子一边,二人远去身影逐渐为人群吞没。愈发让她觉得自己是失心疯了。
不可能的。那不可能是谈容。摇摇头,将无谓的想法猜测都甩开,包括其实那面容不清的男子有几分像识沂这件事。
毕竟所有猜想的前提,都得那人是“谈容”才行。
可那人不是,所以猜什么都没有意义。
“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女子催促道。
“嗯。”沈妙如终于不再去想。
她怕是怎么也想不到那就是谈容。只不过并非原先她认识的那个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