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老道,“望仙尊看在老身这点不值钱的面子上莫要谢却,收下吧。”
他的姿态已是恭敬非常。
要知道闻岓虽然实际年龄恐怕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大……但他眼下也还披着看来年轻的皮囊,任旁人怎么看也都该是贺长老更年长些。显然,对方很给面子,而这份谢意明面上困难来也足够真诚。
可惜了啊……
他们谁也不知道,谈容不仅是今日不在,昨日不在……往后也难说会不会回来。
闻岓片刻的犹疑立刻被解读成了是不愿收下。
“对您来说或许并非多了不得的东西,但也算得上是件宝贝。尤其对小道友修行能起到助力。”
“既是一片心意,便收下吧。”钟秦予也来帮腔。
他们都猜错了他的心思。不过也情理之中。闻岓自己不说,没人能知道。
被贺长老捧在手中递来的东西,与其说是面镜子,看来其实更像是个铜饼子。满身黄铜色,朴素到甚至让人看不出一点所谓宝贝的端倪,还不如垫在它下面的缎布看来金贵。
流光溢彩的绸缎拿来包它,不免喧宾夺主,对比惨烈。
“此乃‘水镜’,只需输入一丝灵力便可映出心中所念所想,对于身处瓶颈难以突破的修者来说是件不错的宝贝。虽说对于如仙尊一般修为高强之人不知是否也能起作用,但对小道友定然是有用的。”
就这东西——说得好听是古朴,说不好听些,看来就是破铜烂铁。
不过听这意思,还是下了血本的。
钟秦予在一旁看着,心思也活络起来,这镜子若是真对闻岓也能起作用——那不是有意思了?
他……也会有心结?也会有放不下的?他可真是太好奇了。
自己从牙牙学语的岁数起,走到如今满脸褶子……这人却一直如此,一如当年,模样不见有变化……表象从来一丝不苟,有哪一点像个正常人?
要真是沾了点人气,倒也有意思。
“如此,我便代她收下了。多谢您的好意。”
闻岓伸手就去抓那镜子。
贺长老却大吃一惊,忙说一句“且慢”。
可他的话还是比不上他手快。
而且越是慌乱的时候,往往事情的走向就越是脱离你想要它发展的方向去。正如眼下。
贺长老没来得及盖上绸缎,反而因为手忙脚乱,令缎子滑落,晃晃悠悠从半空中轻盈下坠。
闻岓一手恰好抓住了铜镜,免它也跟着一同掉落,虽不知对面到底在慌张什么,视线跟着扫去半空中的缎布,令其定在空中。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他到底在慌什么了。
眼神回到铜镜上的一瞬,他也仿佛被定了身,视线霎时凝滞,僵硬固定在了在镜面上被映出来的……荒唐画面上。
“这东西很是灵敏,只是稍有触碰都会凭不慎溢出的灵力运转,所以平日都得用这缎子包着。”贺长老慌忙将那布引到手中来。
可为时已晚,说是不能直接碰,他也已经碰了。
“师弟!”钟秦予看他脸色都变了,还以为要出什么意外呢,也跟着面色一变,几步上前。
闻岓将镜子正面往另一面背过去,手臂垂落身侧,恢复了云淡风轻模样,“无事。”
掌心握住镜子手柄,传来微微震颤。
惊鸿那一瞥,画面就已经被刻进了眼底。即便明面上未起波澜,抓住了镜子的那只手却分明暗自收紧了。
——怎会出现那样的画面?
——怎么可能——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