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兀自闪烁光芒,骨碌碌从腰带边缘滚落,最终撞在果盘边缘停下。
不愧是宝剑,不过不小心碰着便落得个皮肉翻卷,见了血肉的下场,想必吹毛断发也不在话下。
拇指指腹从渗出血珠食指指腹伤口边缘划过,一时间的疼痛过后,徒留下麻痒,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去。
腰带上并蒂花染了并不算鲜明的一点血迹,只是在她眼里有点扎眼。
不吉……
即便原本不太相信这些有的没的的谈容都仿佛隐隐察觉到了不安。不吉的,异常不安的预感……
“谈容!”
平地一声惊雷。
三魂六魄骤然回体。谈容就近一把攥住了长剑收进储物袋,然后才伸手去够金丹——
凤凰脚程快得很,若被他看了去又得掰扯好一会儿功夫,也容不得她多想了。
滚烫的珠子才被抓紧了往袋子里塞——
没了。
前一刻还圆滚滚握在手里的一颗,就这么没了。
才意识到时谈容还没什么实感,直到傻乎乎握紧又松开拳头又握紧这么来回两三次才真切知道了,是真没了。
她手心里确实什么都没了。
还没完全愈合的的伤口被她无意识的,着实不算太温柔的动作猛然蹭到,难免叫人心底猛然漏掉一拍,倒抽一口冷气,随之那个早被抛去九霄云外的现实浮现脑海——金丹不会是被吸收了吧?
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她算是记起来先前闻岓的话了。但……这玩意儿当真连这点血都见不得吗?这样想着,仿佛是要安慰自己,竭力让自己忘记“闯祸”的事实。却怎么也瞒不过本能觉得不妙的这颗心。
“在做什么呢新娘子?”凤凰一开口就不算太正经。
嗓音清脆,两个团髻可可爱爱,又是厚脸皮卖萌的一天。
往常对于这明显招打的调笑话语,她肯定马上要回嘴的,可事实是……没有。
谈容像是被定身了,愣在原地动也不动。而这个定身并非是她自己选择的。
凤凰怎么能不察觉到异样,不解地望向她。
围绕着她流动的周遭空气、时间流动也仿佛被硬性停止。而过往是异类,它如被具像化的河流从眼前、从脑海淌过,飞快奔流而去……点点滴滴,事无巨细。
似是过去了许久,实则也不过瞬息。
她对于时间的感知被钝化了,只能去感受似乎从一开始就被铭刻在全身上下,令人不寒而栗的记忆一遍遍冲刷理智。
灵魂与肉身似乎被割裂开来。
垂身侧的手仿若死木僵硬,若不是那伤口仅剩一点印子缓缓愈合了去,当真好像时间被停住了一般。连微微垂下的视线,含着瞳孔,都没了生气。
她不对劲。凤凰想。
这么想,又不太敢靠近。别是中邪了吧?中邪了怎么办?上去呼一巴掌?他事后不会被迁怒吧?那怎么办?找尊主去?短短时间里,已经数个念头呼啸而过了。
那头谈容自是一无所觉,有金色光芒如烟雾般从指尖即将愈合完全的伤口处渗出些许,似乎是金丹还未被完全吸收,流转消散都是自由自在,借伤口为门,先前蓦然消失,现在又来不甘寂寞地彰显存在感。
随最后一抹可见的光完全没入伤口,伤痕全然愈合了,走马灯般在眼前走了个遍的回忆也停下了。
终于又见她动作。
真的只是那么会儿,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魔怔了?凤凰犹豫着,终于踏进房中,“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来?”
谈容恍若未闻,那眼皮不见掀开,反而顺势闭上了。凤凰看她好似是要接受即将扑面而来的一场暴风雨般。到底怎么回事?
眼睛一闭,任有千万般情绪也都被隔绝开来,而后再睁开,那里只装着铺天盖地的自我怀疑……与绝望。
没人能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也没人明白她此刻心情究竟如何。
凤凰能看到的也只有她突然捂住嘴,如同骤然被抽干气力腿发了软,竟原地踉跄一下险些给自己绊倒。没真摔。因为她还有一只手堪堪扶住桌面,不至于让自己彻底瘫软下去。但以往总挺直的腰杆弯了下去,仿佛承受不住肩背上突如其来到访的难以言喻的重量。
伤心于迷茫的颓丧之后姗姗来迟,涌上心头,裹挟着铺天盖地的令人作呕的懊恼,气势汹汹。
她只要一想到……一想到自己竟然……
控制不住鼻息逐渐急促,仿佛喘不过气——心跳更是失控,波澜四起,整副心神都完完全全被浸泡在绝望与后悔中了。她竟然……她怎么能……怎么能……
那是她的师父啊——
太多念头一窝蜂涌进脑海,七嘴八舌叫嚣着各自存在,那些声音高亢刺耳,纷杂交错,它们都想占领高地,都想要率先谋求她的注意,而她只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仿佛要从□□深处被撕扯成碎片——
尖叫被死死压抑在深处。
理智还不容许它就这样肆意跑出来。
于是那最后被所有纷杂情绪架起来燃烧的愤怒都聚集在她眼底,仿佛其中聚起了一汪血水,赤红区别于喜色,只有叫人肝颤的冷意。放在桌上的这只手是最能分明感受到腰带存在的……寓意着新人永结同心的并蒂莲……寓意着新嫁娘对夫君心意的腰带……寓意着红火和睦幸福安康的红色……何等讽刺。
那只手缓缓握紧了拳头,将它攥紧了。
她何时对那人有了情意了!?
笑话!
但这屋子里的一切,眼下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以及这座城……无一不在提醒她,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废物——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废物!
哗啦——
那腰带从她手中被甩飞出去。
如怒血倒灌的眼眸都不眨,那手便紧跟着抓住了桌板,毫不犹豫朝上一掀。
凤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展开,在一边都看愣了。
眼看着瓜果桂圆花生什么的带着碟子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