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余一人的屋内,寂静同与时节格格不入的凉意趁虚而入,自四面八方来,不依不饶缠住她,不遗余力也不留任何空隙地将手脚束缚……她只觉得窒息,仿若无处可逃。
胸腔内翻滚着什么,那不知名的东西一路畅通抵达眼底,但她眨眼,些微酸涩又好像只错觉,并没有类似眼泪的东西滴落。而比起眼泪这种除彰显她懦弱外毫无益处的东西,爬满全身的无力、悲凉、自责更盛。
她深陷其中,久久没能起身。即便理智告诉她,也许很快,识沂就要来了。
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如果做不到,那至少也不要是现在。
可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的,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现实。
……是她错了。她想。就算失忆实在不能算是她的锅。但没能坚守住底线去吃那东西的人是她,失忆之后认贼作“父”的人是她,忘恩负义的也是她——
是她给了他趁虚而入,给了他借机伤害师父的机会——
他后来的欺瞒、挑拨无一不是建立在她的,眼下看来除厚脸皮几字以外不做他想的,默许之下。
谈容收紧手,似乎是想要抓紧什么,可也就握紧了拳头。
不,什么挑拨不挑拨的,不还得怪她自己?从没有人拿剑抵着她脖子逼迫她那样……那样对待师父。
越是想起来自己是如何待他的,又是如何对待师父的,痛苦便更甚。她的错不仅仅是忘了,还有她怎能……她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那样对师父……
那可是她的师父!
嘶吼想要逃离身体,可她不能。
不仅不能嘶吼出声,她连发泄情绪都只能躲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以压抑到最沉默的方式。
她爱他——她那么爱他……即便永远不可能得到回应,但这颗心也千不该万不该拿来装另一个人。遑论因另一个人待师父冷漠绝情。
她真该死……谈容想。
可眼下,只是这么痛着,就好像快要死了……为什么这么痛?怎么会这么痛……比以往受到的任何一次伤都要痛。
她几乎喘不过来气。
无数次,与闻岓有关的过往,那些有他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而识沂不时穿插着出现,都如同一柄利刃,反复在她身上、心上刻出一道道伤,要她……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她该!
尤其思及,她甚至是真真切切在那段时间里对识沂动了心,也是当真答应了要做他妻子,而眼下婚期逼近,就越发觉得自己——难堪……不论回忆、抑或现实。
妄图将所有情绪都压制住,她紧闭上眼,也妄想有哪怕一时半刻能从这仿佛无止境的难堪中逃离。
但,根本不可能。
既然已经想起来了,又怎么可能再忘掉?何况,她有什么资格忘?再忘一次,然后逃一辈子?
并非本意,也确实负了师徒情谊;并非本意,也确实无可救药对不该动心之人动了情;并非本意,她也是走到现在了……
她简直……不可饶恕。
事到如今,还有何资格说自己喜欢谁?有何颜面去见师父?更不可能……假装无事发生,心安理得留在此处。
“钟情”二字,于她,从今往后只能做个笑话了。
谈容突然笑出来。
但那笑,说不得比哭是好看、是不好看。
不过这心确实是比寒潭还要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