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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8 章(1 / 2)

……柳文儒自知眼下境况……如何不知?

即便他不愿面对,也不得不面对……从未设想过的,在这副尚且还存活着的身体上,散发出死人一般腐臭的气味,以及被腐败气息引来的迫不及待来占巢穴的飞蝇。

连他身上穿着的也都是多天没有洗漱过的,仅仅被粗糙打理过屎尿,但从未换过的一身沾染过斑驳血渍的囚衣。

他……太脏了。

这么脏的他,怎么能让恩人来碰?

何况他也不愿从她眼中看见哪怕一点嫌恶,“太……脏了……”所以他只能先下手为强,率先将自己踩到脚底,将被他人已经践踏过数次的尊严捡起来又扔下,碾了几脚。

可下一刻——

她竟俯下了身,拿自己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那双眼睛就更是不敢置信的地睁大了。

她依旧是那个容不得旁人来指手画脚的谈容。面具在这一刻失去了主人的爱,静静躺在一旁地上。

干净的气味蹿进鼻腔里来,竟恍若隔世。

泪光迅速在眼眶里积攒起来。如果不是同样再次鲜活起来的身上的疼痛在提醒他,这一切都好像假的一样。

谈容自是不知他如何做想。这如同母亲探试孩子是否发热的举动,是她微小的安慰。既然愿意做出来,就不在乎什么脏与不脏。

雾气一般的东西从她额心如水一般淌出,一丝丝钻进了他的脑子。

前所未有的温暖从额心流入,在脑海中盘旋一周,随后向四肢百骸扩散,暖了全身。

此前不知是因为冻僵了,还是因为受伤而许久都没能动弹的手指竟抽动了一下。缓缓地,手上逐渐就能感受到仿佛没有了任何阻滞的自由。

不疼。

虽然那流着脓的,也结着厚厚血痂的手指看来依旧可怖,但不疼。

泪水倏然淌下,从眼角挂下来,划开一道痕迹,没入纠结成一绺绺的发间。

腿也不疼……他不疼了。

只是不疼,都是这么奢侈、可贵。

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滚下来,似乎要把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所有委屈、害怕都尽数倾诉。他仿佛忘了去好奇谈容是用的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才能实现这种寻常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要么他根本不怀疑,要么就是他根本不觉得怀疑不怀疑这事儿很重要。

谈容许久没用灵力,来时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正好借着替他疗伤以及隔绝痛感的功夫,将这段日子他所遭遇的都看了一遍——

“我……做错了吗?”他终于能不那么难受地说出一句话来。

胸腔之内不再是火烧刀割般的痛苦,“我做错了吗?”他这么重复了几遍,盈满水光的眼睛里挤满了委屈,只是再脆弱不过的一个孩子,“是我多管闲事……是我错了……不该救人吗……”

他仿佛忘了,除了他自己,别人未必懂得他在说什么。

但谈容的确懂了。

他所遭遇的一切,好像教会了他何谓追悔莫及。

一个个日夜里,他躺在此处动弹不得,无事可做,因而脑中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复盘至今为止的人生,而无论他怎样后悔,也回不去……

那一天,他是否就该视若无睹?那么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不用遭陷害,不用受污蔑,不用被人抢走东西,也不用承受酷刑……生不如死。

他无法做到不去后悔。

他要如何做到不去后悔?

谈容扶起他,动作分外轻柔。

“我好坏啊……”后悔完了,接踵而至的就是自责,是对自己的那些念头更为残酷的自我否定,“我怎么能……怎么能那样想……怎么可以这么坏……”

是自私与理性的对抗,是折磨。

无时不刻的□□上的折磨的同时,还有无法停止的自我厌恶……

而这些本都不该属于正处于最好的年纪的少年。

“你没有错。”那是属于他的正义,他做出的判断。

即便那会儿没有救人,他未必不会陷入另一重困境——

若那姑娘经受折辱,被毁了一生呢?若她自寻短见呢?若她……压根儿没能活过那一天呢?他就不会后悔了吗?不会遭受心灵上的折磨吗?

真那样,以他这年纪这心性也未必能经受住另一种意味上的困境。

发生过的都已经发生了,再去怎么想,除了只让自己更煎熬……都是枉然。

至少,他那时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也至少,他是真救了一个人。

“你没有做错。”谈容又重复了一遍,她好像真闻不到他身上的气味,跟哄孩子似的温声细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的,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救人,做得很好。坚持,做得很好。保护好了珍视之人,也做得很好。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世上有几人能做到这般?大人尚且不能,一个孩子,难道不值得肯定?

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待旁人无比耐心地碎碎念开导,而伴随着这一声又一声的,是手上一个又一个毫不吝惜的清净诀往他身上扔——

嗡嗡嗡扰人的蚊蝇退去,他眼见着身上逐渐恢复洁净,逐渐闻见了从自己身上传来的久违的干净气味。

纵然口中无言,眼泪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大颗往下掉。

再克制不住憋了许久的哭声,哀恸响彻这一方阴暗的空间,凄厉回荡。

至少此时此刻,他再不是只能独自扛下所有的,不能向任何人示弱的人,而是……纯纯粹粹的孩子。能肆意委屈的,能朝他人倾诉痛苦的,能尽情表达悲伤的孩子——在终于等来了的,能够依靠的人的面前。

“疼——”

柳文儒颤颤巍巍举起双手。这手上已没有在流血流脓,唯余没有任何感觉的可怖伤疤。

明明已经不疼了,却好像还是疼。

反复受罪的记忆被深深刻在身体上,铸进这些伤口,刻进眼底……或许终其一生再难忘。

因而即便不该再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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