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碾压,什么骨头啊肉的都被碾碎个彻底,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被搅和成了浆糊。
“啊啊啊啊——”难以控制的撕心裂肺的惨叫脱口而出,她似乎,还是头一遭体会到几近疼死过去的滋味——若世上,真有“疼死”这么个死法的话。
直至红光在眼前散了,她才被从墙上松开,“扑通”砸了下来。
人如一团死肉,了无生气,身上已基本没有能自由动作的地方了,丝毫不得动弹。唯余一双眼睛勉力睁着,瞳仁中却快散光了光芒,无力到,似乎只能待人宰割了。看来即便是为人称羡的天生仙体,也无法在瞬间使重伤恢复如初。眼耳口鼻流淌出依稀能感受到的温热攀爬过寸寸肌肤,有些许麻痒。
她快要睁不开眼睛,也分不清从自己眼睛里流出来的是无可控制的泪水,还是更无法控制的血。迷迷糊糊中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鲸跃落在她面前不远。
它依旧通体银白,即便躺在地上也仿佛不染纤尘。只是因为离开了主人庇护而没了光芒加持,褪去了过于耀眼的光环,看来不过只是把普通好看些的剑……她还是太弱了……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她想。
高晨皖仍红着一双眼,没了寻常人类的模样,转瞬到她跟前。
一脚踩下,咔嚓,狠狠将鲸跃踩成两截。
随之那一双在身体整体还维持着基本人性的状态下极为可怖的狐爪,死死掐住了谈容脖子。他全身上下也没剩多少凡人的特征了,似是要彻彻底底沦为丧失神智的兽类。
他动了杀心。
那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过的,无法抑制的冲动。
用这双爪子掐住谈容的脖子,将比起他这糟糕至极的现状好不到哪里去的人从地上提起。她也就看着还像个人了,这副皮囊之下,该碎的碎,该烂的烂,早不知道是何等乱象了。
高晨皖就这么把人摁到墙上。
谈容自全身如遭石磨碾过一般的疼痛之后,立刻感受到了窒息。肺部、气管、鼻腔、喉咙……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却没有什么能支撑她喘过气来,更别提伸手去反抗。
憋红了一张脸,好像真要死在他手里了。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他口中反复念叨,魔怔了似的。
再怎么,她也不至于令他这般苦大仇深吧?确实是魔怔了。
“去死——”
去死——
谈容意识朦胧,透过疲累地只睁开一条细缝,尚能看见这“人”,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的怪异模样。
只是,声音仿佛是远去了的,也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并不能很分明地被送进耳朵里来。
将死之际,她竟觉出这人几分可怜来……一心求借丹药变强,到头来,也不知到底是他吃了丹药,还是丹药吃了他。自作孽罢了。
师父……弟子不肖,留不住这条命了。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只愿远远看着您就好。
再也不要做亲密,却无法更亲密的师徒了。
“怎么会?!”
谈容这眼睛一闭差点没能再睁开,可下一刻伴随着他的惊呼在耳边极近的距离的猛然炸开,她整个人一激灵,竟好似回光返照般又清醒了一下。
砰。
她被松开了。
身子滑落,摔坐在地上,靠着墙。这是怎么了?他难道不知一时松懈便可能万劫不复?胆敢放任她飞速恢复过来?
而她不知,高晨皖这回是真动不了——
他腹中,真真切切地,燃起一团火来了。
此前都说是像,像——可当下竟就这样,当着面的,看得个明明白白的,喷出火来了。从丹田里头烧了出来。
无比妖异。
什么样的火能让他这般惊惧?
谈容用力抬起眼皮,反过来,这一簇火带给她的却是生的希望。
她并不知他究竟何等感受,也并没有兴趣知晓。她所能瞧见的只是他脚步踉跄,仿佛在身前腾起的火焰是可怖的鬼。
但为何可怖?
定然是因为他吃下去的那东西——被她说中了。
身体在宝贵的时间里逐渐恢复过来,她的眼神也越发清明——
当然,高晨皖的更为清晰。他仿佛从大梦中惊醒,明明白白露出恐惧来,这时候,仍在经脉中奔走的剧痛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这团火如此诡异,想来若非肚皮被撕开了,怎能从腹中钻出来?
他欲伸手捂住腹部,压住那火,却低头看着不敢触碰。这不是凡火,不可能是凡火,所以他无法伸手触碰。他怕死。
慌乱的当下他似乎并未想好,他愿意碰也好,不愿意也好,这火就烧在他身上,左右都是死,还不如一拼。
“怎会如此?怎么如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
求救根本没能说出口。
火势迅速炸开,立刻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砰!
胆大如她,也被惊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这一团火人猛然栽倒,如爆竹般骤然炸开——
血肉横飞,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