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肯,就可以。”
谈容茫然若失退后一步,离他远了些,“事已至此,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她根本无法点头,“你走吧。往后我再不见你,你也忘了我……不值当的。”
“值不值当,你说了不算。”
“你才是应该忘了我,忘了那些本就建立在错误上发生过的事——我都已经不同你计较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不要再逼我了!”谈容终是克制不出吼出声来。
滚烫的什么东西也似乎就差一点要从眼眶滚落。
她甩开他的手,逃避开他的视线,扶住桌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里的动摇有足够支撑的力量。
骤然翻涌的情绪与铺天盖地又落下的疼痛的攫住四肢百骸,识沂眼前一黑,险些连站都站不住。
她没看不见。
他脚下乱了几步才稳住晕眩。没让她真看出他已虚弱到这地步。同时却还是想着,倘若,倘若他就这么顺势倒下呢——
他卑微无比地自嘲:或许真倒下了便能换来这人一次心软呢?
横竖在她心中他就是卑鄙,就是无耻,就是不择手段……那一年的朝夕相伴也好,以往次次,以及那一夜最终还是没能忍心伤害了她的可悲的把戏也好……可笑、可怜的他的尊严在她眼中或许归根究底是一文不值的。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比不上原身。
那么他对她来说到底算什么?
谈容只颤颤发抖着说,“也放了我吧……”
放了她……
识沂静静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未名的光芒,幽幽仿若情深似海——纵然到此时,纵然他眼中能瞧见的也就她发顶。
他望向她背后。
不知何时起,那儿站了一个,仿佛是他夜中对镜自照的披雪戴光之人。那才是闻岓。他也来这儿了。
谈容却无知无觉。
那是懦夫。识沂想。她说他是卑鄙、是下作——那闻岓原身便是彻彻底底的懦夫了。
至少他还来一次次争取,亦不耻于将自己所希所冀皆剖开了摆在她面前,更不屑否认他就是想要她——即便一开始并非如此,但现在是。
只是……
千般万般念头从脑中掠过,终究还是被嘴边浮起的一抹苦笑压了下去,“你究竟还要置我于多不堪的境地去……”
他不也毫无办法了吗?
识沂咽下口中腥甜,再深深看一眼她,眨眼间从屋内消失了踪影。
谈容在这一瞬突然脱力,那人站在眼前时须得用多少气力去支撑自己不至于倒下,她此时便有多无力,原地站着也打了个摆,差一点摔坐到地上去。
闻岓的脚步比她摔倒的速度更快,一息都不到的时间,便到了她身后极近的地方。
可伸出去的手到底也只悬在半空……没有碰到她。
他仿佛整个人带着这双手都被定在原地了。
谈容自然没有让自己真摔了,有先见之明般扶住桌子的手起了大作用。可脸上有茫然、仓皇,有太多太多……她抓紧了桌沿,放任自己缓缓滑到地上去,颓然垂下头去。
她没有输了这场对峙。可看来却更像是输了个彻底。
闻岓躲在亲手编织给自己的牢笼中,躲在障眼法后深深看着她。一双手在洒了满屋的沉寂中维持着这样的姿态,久久未能放下。
“大晚上的不睡觉,特意跑来我府上打架?是反目成仇,兄弟阋墙?”
这般话说出口真是刺耳。
识沂停下脚步,脸色实在说不上好。这不仅是因为身子不好从而影响心情变差,也是确实心情不好。
现在还敢出来碍眼的就真是不长眼了。
不过这么不长眼的也没别人了。
识沂一言不发看着孰秋飘然落至眼前,板着脸,即便身负重伤也看来是气宇非凡,不落下风。
不过硬要较真的话,换做往日,他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截下来。
——谁同那人是兄弟?他想。
“为了什么?为了个凡人?”孰秋语气轻佻,是在不像是单纯关心,偏向于阴阳怪气,甚至调笑。挑笑这他所无法理解的,既是滑稽,又是不可思议的情况。
“一个凡人,至于吗?你活那么多年,见过的人还少了?”
识沂开口却是,“你下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孰秋一笑,“不想回答?”
“你有想回答吗?”
“也是了。”孰秋道。结果他们不都是,故左右而言他,牛头不对马嘴。
“还在上头的时候我就总听人说你脾气又冷又硬,跟生出来就待在雪山上的石头似的,不单没个笑模样还认死理,一天到晚……哦,那会儿也没晚上,那就是没日没夜?总之每天每天就是埋头苦练——也不知练的什么。都成仙了,还有什么可练的?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越发好奇——那孩子……容叹?她究竟特别在何处?特别到什么地步才能让你这出了名的石头都动了凡心?”
“我的事无须你来过问。她的事,你也少上心。”
此话无异于警告。也不知是那一句戳到他心肺了,语气是在算不上好。
孰秋一愣。确是他出言挑衅在先,想的却是不过一两句话,有必要如此敏感?
“你还怕我喜欢上她不成?我?”他不敢置信道,“你道我与你一般?不过一个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凡人,我怎会动心?也就你不知是被哪只鬼迷了心窍——可笑可笑。”有意无意一字一句都要踩着他痛点,“情爱之事有何意思?你能陷入其中也只能说明你道行不够。连自己的心都管不住谈何修行?”
“最好如此。”识沂看来却还冷静,不为所动。
“诶不对,你这人怎的还不知好歹?”孰秋回过味儿来了,当即反驳,“若非我出手,你那四处招蜂引蝶的小情人现在恐怕就要进公主的帷帐了。不说声谢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忘恩负义,反过来猜疑我?”
“你当我会信你有那好心?”识沂冷冷道,有十分闻岓的模样,“你的动机可以多种多样,但唯独不可能是因为念及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