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成了仁善之辈?竟赶来救我。”
闻岓无视了这听来不知所谓的话,道:“你不该出现在那里。”
“我不该,只该你是吗?!”识沂目中充血,眼中红光较他嘴边挂着的血渍也不遑多让,“他觊觎着谈容的性命——凭什么我不能去?!!还是你就能心安理得容他对她虎视眈眈!?”
闻岓没说话。
他能容?才怪了。
若非被他抢先一步,若非他分身乏术,若非他比他多点理智……他怕也是会那样做。可他到底和识沂还是有点不同的,他不可能贸然过去。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这样过去又能奈他何?”
“奈何得,奈何不得,也得先试试。试都不去试又怎会知晓?”
所以他才看不惯他。闻岓没说,但心里想的,脸上写的,都是这意思。而正因为他明白这劣根性,才厌恶这劣根性。
“畏畏缩缩,像个懦夫。”不过识沂也不见得看他顺眼就是了。
“你不像个懦夫。差点把自己交待在那里。”
“不等你来我也能全身而退。”
“这种话骗骗别人就罢了,别连自己都信了。”闻岓面无表情戳穿了他的装腔作势,“你要真能和他同归于尽也就罢了,可你连与那人同归于尽的机会都不会有。不过白白浪费一条命。”
“浪费又与你何干?”
“若你真是不要这一身修为了,倒不如还给我。”
识沂冷笑,“想得美。就是扬了也不可能给你。”
“你真以为自己多金贵不成?”闻岓道,“你还不值得让我惦记——你死也就死了,我不过是念着谈容。即便只有我活着,也定要护她到最后。”
识沂遭不留情面贬损,脸上又青又红变了几次颜色,随后道,“我倒忘了这茬。”话中却带几分阴险,显然是走得稍偏了些。
“收了你的心思——”闻岓好似已看穿他,“只要我不愿,你无法趁我理智尚存的时候要我性命。遑论抢我修为。”
真不愧是,“心意相通”。识沂的算盘子才打响,他就知道了。
“说这么多,你不也没有把握剁了那家伙不是吗?”识沂道,“我与你不同就不同在,说什么我也会拖着那人一起下地狱……我活着一天,就没人能从我手里把她抢走!”
闻岓又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没有言语。有一说一,看自己这模样,的确令人心生别扭……深感羞愧。
“不知所云。”
识沂这会儿倒不生气了,只是很冷漠,“如果护不住她,那我就是死,也会和她死在一块儿的。”
“你去死就够了。”
“怎么?你怕死?”识沂讥笑道,“还是不敢冒险——怕我死了你也会跟着灰飞烟灭?”
“……”
“这一点你完全可以安心。就算你想,我也不希望你跟着一块儿下来,我们还是分开些的好。我与她一道,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我不与你开玩笑。”所以也别来挑战他的耐心。从刚才开始,这人便不知道颠三倒四、胡言乱语个什么劲儿。
“什么是玩笑……你我都明白要和那人对上,只有那一个办法提高胜算……”识沂姿态没怎么变,但话语间显然稍微认真了些。他本来也没有不认真。
闻岓微挑起了一边眉,但没开口。
“他说得不错。凭你我眼下的修为,要和他一个已是成仙修为的‘人’对上,毫无胜算。硬要拼上一拼,至少也得比现在更厉害——不如你牺牲一下,将自己的修为贡献出来,如何?”识沂疯了似的,说出这话来,“我定会小心使用,杀了他,保护好谈容。”
听来虽是疯言疯语,但他们彼此都明白,确实是有这么个法子。
将本就该是一体的灵魂、□□合而为一。
“唯有如此,方可与他一搏。”
闻岓却没有轻易着了他的道,反问:“眼下是谁成了他人手下败将?是谁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是谁差点死了?你有资格说这话?”
识沂哈哈笑了。看来确实像个疯子。身负重伤还能笑得如此开怀,精神能是正常的?
不过即便是个疯子,那也是个极俊俏的疯子。毋庸置疑。
“有意思——”他仰天感慨道,随即便望向闻岓,“你看你,即便到现在都还放不下这,放不下那。”
“少来混淆视听。”
识沂听不到他话似的,幽幽继续道:“所以她喜欢你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我喜欢她更多一些?”
“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欺骗、伤害?”
“要不是因为你,那怎么会变成欺骗?!要不是你,她现在还在我身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何必走到今日这死局!”他怒驳,“你除了一次次把她推向深渊,又为她做了什么!?连承认自己动心都做不到的人,除了伤害她又能做什么!你说我护不住她——你又能——”
“你怎知我护不住她!?”闻岓骤然发难,揪住他衣领,眸中尽是戾气,这一瞬间,识沂仿佛是看着一面镜子,而不是……闻岓。
“你是否以为世间只围着你转?凭什么,你觉得我该怎样,我就得怎样!”
他失态了。
识沂在分外短暂的意外之后,笑得更是放肆。不顾自己领子还被拽在他手里。
放肆——是的。至少在闻岓听来、看来,都是如此。
“闻岓。”识沂这般唤他姓名。是在叫他,又好像是喃喃自语般,自己同自己说话,“你何时起变成这般模样了?”
攥住他衣领的手微不可见颤抖了一下。
识沂却咄咄逼人起来,自虐似的说,“那曾被你奉为圭臬的,不可嗔痴贪的说法呢?那些从上辈子延用到这辈子的,所谓能让你专心在修行之上心无旁骛的法子呢?哪儿去了?不用了吗?”
闻岓眉头紧皱,连眼眶周边肌肤都跟着情绪往眉心聚拢去,挤出不悦的褶皱形状。眼眸乌黑发亮,不乏警告、威胁之意。
他强压下脑中疯狂窜动的暴戾念头,与那双与照镜子无异的眼睛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