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从她的话语里找不出错漏,冷哼了声:“昨儿你派人告诉老身,说你心里已有了决断,”她放下手中捧着的茶盏,“你倒是说说,谁入了你的眼?”
“嬷嬷又打趣风吟,风吟只是一个奴婢,哪能真做了主子的主?”见王嬷嬷要发怒,苏风吟又继续道,“嬷嬷既知道今日风吟去见了陛下,想来也知陛下今日心情欠佳,陛下的性子嬷嬷您比风吟了解,风吟万万不敢提及此事。”
王嬷嬷怒拍了下桌子,起身觑着她:“老身只让你说谁入了你的眼,你就跟老身扯这些有的没的,看来你还是没能拎清自己的身份。”
候在一旁的银杏作势就要上前,被苏风吟用眼神呵退。
她缓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没了方才的好言好语:“风吟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倒是嬷嬷你,倒有些逾矩了。”
宋瑾墨改变主意后,她一直周旋在各势力中,加上这两年宋瑾墨予她的权势,胆子自比常人多了些,万不至于就这么被王嬷嬷唬住。
王嬷嬷心有不服,但她那与宋瑾墨有几分相似的气势,让她生出几分犹豫。
“风吟瞧嬷嬷今日身体大好,又对选秀之事如此上心,倒不如就将这份差事领了回去,也好过来回折腾。”苏风吟的声音不大,细辨之下,不难发现,这话与寻常比起来,少了些软意,尽是果决。
银杏昨日就对王嬷嬷的态度心有埋怨,此番见苏风吟终不惯着王嬷嬷,用最快的速度将画像端到王嬷嬷跟前:“请嬷嬷过目。”
王嬷嬷青着脸接过,目光落在正抿茶的苏风吟身上:“那陛下那边,就由你去交代。”
苏风吟缓缓抬眸,嘴角噙笑:“风吟以为,嬷嬷会代风吟交代。”
都听到了这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这选秀的活儿本就是宋瑾墨派给她的,王嬷嬷只是个传话的。
前脚让她负责选秀,后脚就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难不成宋瑾墨已发现自己苦心隐藏的心思?
这样,倒都通了。
苦涩如水纹在心间四散开,就连舌尖,都有了涩意,但她面上却未显露半分。
王嬷嬷哪没听出她话里的暗指,这是在说她会跑到陛下跟前告恶状。
她恨得牙痒痒:“苏风吟,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进的宫?不管家人死活,头也不回地进宫,老身要是你爹娘,只恨养了你那么多年。”
苏风吟浑身僵硬,她自出生就浸泡在药罐中,大夫都说她活不过及笄,父亲与母亲不信,方子换了一张又一张。后她见书上说,是药三分毒,加上家里越发见拙,她便提出停一段时日的建议。
起先父亲与母亲都不同意,耐不住她的坚持,试着停了一月,身体竟还真有几分好转。虽比不上常人,比之先前却好了些。她深知自己这幅病躯,走不到那疾苦之地,也不想父亲在经历了丧妻之痛后,再接连经历丧女之痛。当宫人来报,她没任何犹豫,选择进宫,侍候先皇贵妃。
“有句话老身说错了,你娘当初怕是已知你本性,才会被你生生气死。”王嬷嬷狠狠道。
苏风吟拿住茶盏的手不住颤抖,里面的茶水洒溅了出来,她的衣衫也湿了一片。
银杏见此立马跑了过来,就要做声,被恢复理智的苏风吟拍手止住。
她起身看着王嬷嬷:“嬷嬷,这些年你假公济私,给自家捞了多少好处,可需风吟一一列举?”
王嬷嬷脸色霎变,骂骂咧咧离开。
苏风吟坐回到椅子上,放在袖中的手不住收紧。王嬷嬷有一句话说对了,她母亲的确走了。母亲生下她后,亏空得厉害,又要为整个家操持,在她十三岁那年,就久病不起。
后得知父亲犯错,母亲心急之下,便撒手去了。
见她脸色不好,银杏小心唤她:“姑姑……您先把衣服换了吧。”
银杏的声音,拉回了苏风吟的思绪,询问道:“内务交接得如何了?”
无论是宋瑾墨的态度,还是方才她与王嬷嬷撕破了脸面,都提醒着她,该尽早离去。但离开前,该交接的事务还得交接。
“有些不顺利,还需几日才能结束。”
“那秋桃那边呢?”她追问道。
“她正与柳大人核验,若顺利,几日就能完成。”察觉出什么,银杏抬头看向苏风吟,“姑姑是要?”
苏风吟离开椅子,起了身,看向院子:“这里始终不是我的归处,该离开了。”
银杏双膝落地,面带焦急:“求姑姑带着奴婢与秋桃一起离开,奴婢与秋桃早没了家人,这些年若非不是得姑姑照拂,奴婢活不到今日,”她接连叩首,“姑姑,求您了。”
苏风吟赶忙转身,阻止银杏继续叩首,并将银杏从地上扶了起来:“若不带你们,又岂会告诉你。”
银杏的眼睛立马亮了:“奴婢就知道,姑姑最好了。”
苏风吟苦笑了声,何所谓好与不好,不过是想全了她们这些年助她的情分。
知她着急离开,银杏与秋桃的速度提快了些,三日便完成交接。若按照寻常记账的法子去核对,没个半个月定无法完成。
两年前,她被宋瑾墨委以重任,负责打理所有的产业,为了记录更加便捷,她将一个老账房的算数法子,与她自己幼时无聊摸索出来的法子贯通融合,让在册的记录都清晰明了,遂提升了好些效率。
她又接到回信,有往来的镖行愿意护送她们前往苏州,次日她便携着银杏与秋桃出宫,去镖行与镖队汇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