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天跟宋瑾墨比起来,还是要略逊色些。
回应她的,是这池边夹带着荷叶香味的空气。
直至听不见脚步声,她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发怔。
他最后那句话是何意?
身为棋子,她能有私心吗?
抛却棋子这一点,倘或她真是他的贵妃,他贵为帝王,也不能独宠一人,这乃宫中之大忌。
即便他有意于此,那朝中的大臣呢?只怕每日呈上来的奏折都有半人高。
她摇摇头,止住这些不切实际的猜想,款步折返御花园。
见楚云娇还站在原处等她,她步子微顿。
“贵妃娘娘,您可算回来了。”说着,楚云娇就她这边款款走来。
楚云娇左右张望了眼:“陛下呢?你们不是一起离去的吗?”
苏风吟越过楚云娇,朝华清宫方向缓迈步伐:“五姑娘,你逾矩了。”
楚云娇身体微僵,眨眼的功夫,又恢复如常,迈步跟了上去:“贵妃娘娘教训的是,云娇不敢了。”
苏风吟轻嗯了声,无心留意路两侧的风景,回到华清宫,就往所住的芳华阁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楚云娇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指,怒意与妒意顿生。
进了落霞阁,她不再隐藏,明媚的娇容微扭曲,冷笑了声:“给王嬷嬷传个信,晚些我去见她。”
她等不了了,她要尽快除去苏风吟这块绊脚石。
她现在辅助苏风吟选秀,苏风吟没了,那选秀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身份嘛,她很快就会有的。
选秀的诏令被礼部颁发下去后,各朝臣再坐不住,商议后纷纷上书,指摘苏风吟的不是,让宋瑾墨撤了苏风吟的职责,另择他人。
更有的还搬出了苏风吟的出生,认为苏风吟当不得贵妃。
张德战战兢兢从外面走进来,回禀道:“陛下,已按照您的吩咐,都让那些人封嘴了。”
宋瑾墨背手站在窗前,看着院内的海棠花:“华清宫可有动静?”
张德一愣,这是在问楚姑娘?还是姑姑?
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都说:“姑姑自那日与楚姑娘到御花园转了圈后,就一直在华清宫内,未曾外出。楚姑娘前两日单独出去过一次,碰巧遇见了同样散心的王嬷嬷,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楚姑娘就折返回了华清宫。”
“其他人呢?”
“其他人暂无异样,每人都执事而出,办妥事后便立刻折返。”张德如实道,无隐瞒。
无异样么?
宋瑾墨思忖了片刻:“安排些生面孔过去,别打草惊蛇。”
张德连应声:“是。”
华清宫。
苏风吟坐在书房,正翻看着书,就听见银杏急匆匆的脚步声。
“姑姑,宁寿宫召见。”
苏风吟抬眸,问道:“近日可有听闻到什么?”
银杏摇头:“不曾。”
苏风吟将书合上,陷入了沉思。
宁寿宫住的是皇太后,也是先皇的皇后。皇太后跟先皇贵妃没进宫前就不合,后来在宫中因为争夺先皇的宠爱,两人的仇怨愈发尖锐。
有人传,先皇贵妃早产,生下宋瑾墨,导致宋瑾墨出生就比别人孱弱,就是拜皇太后所赐。
撇开这层不谈,单论先皇贵妃与皇太后的摩擦,宋瑾墨身为先皇贵妃唯一的儿子,自小到大没少因这层关系受波及。
皇太后也深知这一点,自打宋瑾墨登基后,就一直闭宫不出,说是要为先皇祈福。
祈福之人,突然召见她,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再则,诏令她已递交给礼部,按照常理,众朝臣不敢对宋瑾墨再提异议,会将目光转移向她才对。
但现在却没任何动静,实属不该。
不对,不是没动静,而是某人拦阻了这份动静,故而才会惊动宁寿宫。
这么一捋,倒通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起身换了身素净的蓝色衣衫,便前往宁寿宫。
本欲来寻苏风吟的楚云娇,还未拐弯,就见苏风吟携宫人出去,当即吩咐道:“去打听下,发生了什么事?”
木禾折返得很快,来到她跟前:“打听到了,宁寿宫派人来了。”
她轻笑了声:“倒忘了还有这么个老妖婆,老妖婆与姨母争斗多年,最后什么却都没捞到,真是白活了。”
她若处在老妖婆的位置,定将整个后宫都牢捏在自己手中。
哼,贵妃又如何?不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妾。
两刻钟后,苏风吟来到宁寿宫。
她缓步来到厅堂,欲迈过门槛,就被皇太后的贴身嬷嬷孙嬷嬷拦了下来:“苏女官,就在这儿接受问话就好。”
闻言,苏风吟便知晓,皇太后是不承认她贵妃的身份。
也是,只要册封仪式一日未举行,那她就算不得真正的贵妃。
没了贵妃这个身份,她就是个没有实权的女官,还当真没资格面见皇太后。
她往后退了几步,轻拎裙摆,行叩拜之礼:“奴婢风吟,拜见皇太后,皇太后金安。”
“你这个女官倒是好本事,竟惹得众臣愤之。”皇太后的声音略带沙哑,听了便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皇太后的指令,苏风吟不敢抬头,只得继续跪在地上回应:“回禀皇太后,风吟只一介罪臣之女,此次选秀一事都是得了陛下的指示。”
“放肆。”皇太后厉呵道。
话音刚落下,孙嬷嬷就一手抓起苏风吟的头,另一手则高扬着。
如此窘迫的场面,只在三年前出现过,那时皇后与其他几位藩王都欲除宋瑾墨而后快,出去的宫人每每撞见这些贵人,无一能完好脱身。她曾也吃过一次亏,自那一次后她愈发小心谨慎,唯恐当日的事再度发生。
想不到时隔三年,在宋瑾墨已贵为帝王、她也不再是昔日那个任人打骂的宫女后,再面临此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