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阿杳,你家住哪儿?”少年摸着后颈问道。
杏杳警惕地看着他:“虽然你救了我,我也到了可以以身相许的年纪……”
少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笑出了声:“干什么,你想以身相许?”
“我没有这么说!”杏杳大喊道。
“好意我心领了,但若是每个被我救下的姑娘都要嫁给我,我们家后院早挤得爆炸了。”少年故作苦恼地扶额,“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领了。至于以身相许,就不必了。”
说着,少年还故作苦恼地抹了把不存在的汗。
杏杳失语了。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不知羞耻的人。
但是她对于面前这个名声赫赫的少年将军的恐惧也淡下去了。
虽说他杀人不眨眼,可相处起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那你问我家在哪里做什么?”杏杳歪头。
少年也效仿她歪头:“送你回家啊。夜深了,你一个小姑娘,又傻又哑,不安全。”
“而且你的马跑了,等士兵找到了会送回你家的。”
又傻又哑的杏杳:“……”
她真是没脾气了。
“不过你爹娘没有陪你一起出来吗?你这么小一个人,扔人群里就跟把兔崽子撒草丛里似的,撒手没。还让你牵着这么大一匹马,也不怕你被马蹬死。”
少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你着装……不像汴京的风格,倒像是我在梁金边界见到的金朝人……”
听到这儿,杏杳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这个破将军怎么连金人服饰什么风格都看得出来!
他杀人还管人穿什么衣服吗?
不过杏杳打小就是撒谎闯祸的惯犯,眼珠子提溜一转就给自己编出来个凄惨身世。
“我阿娘是金人,当年流亡的时候跑来大梁的。”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随着金军来和皇帝谈判的金人吧,万一这个狗将军把自己抓走,当人质要挟自己哥哥签霸王条款怎么办?
万一哥哥大义灭亲怎么办?
“难怪你看着不像汉人,今日金人来梁,皇上特意嘱咐我谨慎,我还以为你是金人的奸细。”少年了然地点了点头。
随即拉来一匹马,拍了拍马背:“我抱你上去,送你回家。”
杏杳连忙摇头摆手,后退八步。
少年狐疑地一扬眉:“怎么了?”
“我、我好不容易从主子家跑出来的,我不要回去。”
她装出一副抗拒和恐惧。
好吧,抗拒和恐惧都是真的。
她在大梁哪儿来的家。
这个破大梁正日日攻打她的家国!
少年只是拿桃花眼看着她,好似在推测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杏杳舔了舔嘴唇:“我阿妈说我阿爸是大梁人,但我从未见过我阿爸,她说阿爸被抓去打仗了。这么多年没回来,我觉得我阿爸应该已经死了……”
“这和主子有什么关系?你这穿着可不像是个下人。”少年打断了她。嗓音里只有明快的质疑,并无任何同情。
杏杳冷汗都要流出来了。
面前少年虽然眉眼含笑,可莫名其妙就是令人感到压迫。
她绞尽脑汁想起自己偷看的画本子,睁眼说瞎话道:
“阿妈在一家人做陪房,那家的女主人总是欺负阿妈,打阿妈耳光和板子。男主人也不拦着,阿妈每天晚上都哭,可能是悲伤太多了,阿妈就病倒了。可是主子家也不会花钱给阿妈看病的,他们打算把阿妈扔到大街上冻死。男主人想让我接替我阿妈给他陪床,夜里偷偷摸进我的房间,我被吓到了,拿烛台砸了他的头,于是把他惹恼了,他叫人打了我,你看。”
杏杳翻起袖子,给他看自己的手臂。
女孩的手臂纤细,白皙的皮肤同初冬的雪一样白得发冷。
这白皙的皮肤上是数道交错的淤痕,青青紫紫,有的地方甚至破了皮,看起来甚至可怖。
少年看到这一幕,漂亮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杏杳见自己卖惨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就心满意足地放下了自己的袖子。
“然后你就跑了?还是他们把你赶出来了?”少年一贯明快的声音有些沉了。
显然那些伤疤是富有说服力的,这个敏感多疑的少年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辞。
杏杳觉得他这样讲话有种别样的压迫感,吞了吞口水:“他们要把阿妈放到马厩里冻死,我偷偷跑去看阿妈,阿妈把她妈妈做给她的嫁妆给了我——就是我身上这件衣服,然后阿妈给我偷了一匹马,我就跑出来了。”
她说着说着想到了大金的冬天比汴京要冷得多,而金朝土地贫瘠,天灾频繁,粮食总是不够。
这样的冬日里,走在大金的街道上,她是从来见不到同今日灯会这样盛大繁华的场景的。
有的只是染了霜白的土地,冻死的百姓,啼哭的婴孩。
还有窗内寡淡的烛火。
那些人家都凑不齐团圆的。每每逢年过节,百姓总会收到一批边疆战士的死讯,这样团圆的日子却得到了再也无法团圆的消息,温馨与热闹自然就被砸得稀碎。
节日都不再是节日了。
人们渐渐开始恐惧冬日,恐惧节年。
战火燎净了思念与爱,徒留一地绝望的灰。
杏杳抬起袖子,蹭了蹭自己湿润了的眼角。
但这番家国情怀在少年眼里可就变了味儿了,变味儿成了身世之感。
他看着女孩无声地抹眼泪,杏眼红得像只兔子,一股无名火与心疼同时在胸口蔓延开来。
“哪家人?带我去。”
杏杳吓了一跳,眼泪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不不不不不要了,看到他们我害怕,而且你是谁,万一你不如他们官职大,我不就又被送回去了吗?”
听了她的话,少年不屑地扯了一下嘴角:“汴京没有哪家人听了我秦慕安的名号不敬我的。他就是装,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