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林靖鸢记事起,她的身边就一直有陆元祁的存在。
林陆两家都是做生意的,比邻而居,关系不错,陆元祁只比林靖鸢大两岁,两人从小就认识,时常玩在一处。
林靖鸢是家中长女,上头没有哥哥姐姐,小时候便对这个邻居家的哥哥很是仰慕,觉得他什么都知道,有许多玩乐的花样,所以她就总是跟在陆元祁的屁股后喊哥哥,喊得好听了,陆元祁就带她去掏鸟蛋打水漂。年幼无知时,以为那就是最大的乐趣,殊不知都是一些调皮捣蛋的事。
长大一点后,林靖鸢懂事些,再也不乐意叫陆元祁哥哥,也不跟他去干那些招猫逗狗的事了。少时那点盲目崇拜早就烟消云散,陆元祁却像是受不了这般落差,反过来缠着她,没事就要来招惹。豆蔻年华时,林靖鸢看着诗文里窈窕淑女的模样,觉得十分美好,也想学着做出几分端庄娴静的姿态,可往往遇上陆元祁她就装不下去了,只能把手里的帕子一丢,追着他打。
两人吵吵闹闹,在那座江南小城里一同长大,一二十年里,虽是冤家,却又相互陪伴着从总角小儿长到朱颜绿鬓,直到去年,陆元祁的父亲重病,他随着父兄离开扬州去寻名医,打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而现在,陆元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
林靖鸢仰头望着那熟悉的俊俏眉眼,认真而困惑地道:“你走错门了?”
陆元祁脸上笑意更甚,他走近几步弯腰俯身,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林靖鸢:“怎么会错,我是来跟你洞房的呀。”
渐消的尾音带着几分暧昧钻进林靖鸢耳中,烧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这人惯爱说些浑话。
她腾地站起来,嗔怪地瞪着他,眼里的惊讶还未消退,“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可真行,这里是国公府,你怎么混进来的?”
陆元祁摊手,表情坦然:“我走进来的。”
林靖鸢忍住打他的冲动:“……你来干什么?”
陆元祁一点不见外,还四处探看起来了,拿起一个花瓶端详着,漫不经心道:“我不说了吗,来找你的。”
看他这模样,好像还真不是无意中走错,那就是故意来寻她的了,莫不是听说她冒名顶替当上国公府嫡长孙媳,来打秋风?
林靖鸢一把夺过花瓶搁到一边,很是严肃地看着他:“你老实说,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想让我帮你?那你也不能大半夜跑过来啊!”
陆元祁挑眉,“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
可不嘛!宋元礼马上就要回来了,一进来看到他,那可没法儿解释。
真是要命!
林靖鸢脑子乱起来,来不及仔细盘问陆元祁了,直接把他往外头推:“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去找你,你现在快点走,等一会儿我夫君进来,看见你我可说不清。”
“夫君?”陆元祁反手攥住林靖鸢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截腕骨,“叫得可真亲热,再叫一声我听听?”
林靖鸢一愣,抬眸望进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脸上突然热了起来。
她猛地抽回手,欲盖弥彰地别开泛红的脸。
不过一年不见,这人怎么变成一个登徒子了!
她拿眼角斜了那人一眼,有些气恼,便指着门口,故作凶狠道:“你快走,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都行,反正呢——”陆元祁脸上满是戏谑的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走。”
林靖鸢被他这无赖模样实实在在地气着了,她胡乱地挥几下拳头:“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你大半夜出现在我房里,会毁了我名声你知不知道,你我二人相识多年,也算是有点交情,你想害死我吗?”
“哎呀,这是哪儿的话。”陆元祁半阖眼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林靖鸢咬牙,狠狠地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
陆元祁痛呼一声,眼神幽怨:“都嫁人了还这么粗暴,也不知道收收脾气,当你的夫君可真遭罪。”
林靖鸢不听他的牢骚,往门口走了几步,叉着腰道:“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喊人了啊。”
说是这样说,但她根本不敢,那不是自毁名声吗?她只是想吓唬陆元祁。
不料她的威胁一点用都没有,陆元祁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他从从容容地迈着长腿朝她逼近。
反倒是林靖鸢慌了。
看着两人之间逐渐缩短的距离,她一退再退,一边退一边警告:“这里是国公府,你不要乱来,你……你再这样我真的喊人了啊。”
陆元祁不说话,步步紧逼,一直逼着她退到门口,垂眸望着她有些慌乱的面容,忽而轻笑一声,下一瞬,他伸手,“啪”地推开了门。
冷风倏地扑了进来,林靖鸢冻僵了一般定在原地。
门口值夜的白芷从小杌子上站起来,向她二人投来疑问的眼神。
林靖鸢僵硬地转头望向陆元祁,眼神惊恐就像是看一个疯子。
疯了,陆元祁绝对是疯了,他竟然开了门!
她就是想吓吓他,没想来真的呀!
现在被公府的下人看见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她要怎么解释?她解释不清啊!
林靖鸢现在杀了陆元祁的心都有了,凉意一阵阵地往后脊梁上窜,她捏紧两拳,尽力保持冷静。不行,她不能就被这个白痴给冤死,今儿个势必得想个说辞出来。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际,白芷开口了:“二爷,二奶奶,是要水吗?”
林靖鸢蓦地睁大眼睛,她莫不是听错了,白芷竟然管陆元祁叫二爷?
这什么情况?林靖鸢惊疑不定地望向身边那人。
陆元祁轻扫她一眼,眼底尽是戏弄人得逞后的揶揄。他对她的疑惑视而不见,手撑着门框对白芷道:“我这才刚进来,要什么水?”
白芷的脸一下子红了。
陆元祁说没什么事,把门给关上,转身大摇大摆地往里屋走去。
林靖鸢十分凌乱,忙跟上拉着他盘问:“这怎么回事?她怎么没认出你根本就不是宋元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