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菠萝梦中最后的片段。
暮冬已经从紧张的情绪里松弛,听完这段故事,终于明白了当初平平无奇的菠萝为何能够将它炸翻。
“搞了半天,你也是鬼王啊,竟然还是个救人的鬼王,真是难以置信。”
同为鬼王,暮冬非常明白,他们更擅长吞噬与杀戮,而非拯救。
因此菠萝救下孕妇,也就是原主,所消耗的能量几乎等同于一换一。
若非最后憩息于她的子宫中,菠萝或许已经就此消散。
暮冬还处于在震惊中:“鬼王入胎,真是闻所未闻!我就说,你的气息与能量都与我类同,却是个活人……”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菠萝喃喃,“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个噩梦,可是这个梦重复太多次,也太真实。”
他迷茫地说:“所以,刚刚我醒来时,发现……立马就意识到,我是在吞噬,这是我的本能反应。”
“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凤皇回忆片刻,“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有在公园晕倒这一段,模模糊糊之间看到灵体,给她吊着一口气,坚持到了被工作人员发现,送去了医院。”
凤皇所说的她,自然就是原主。
暮冬讶异问道:“她并不知道自己中毒吗?”
“当时不知。”凤皇摇摇头,仔细辨别着脑海中的信息,“怀孕那段时间,她经历父母双亡的打击,过得非常混乱,记忆也乱七八糟。”
在医院的时候,原主知晓被人下毒,后来便开始带着菠萝到处搬家。
“所以,我救了妈妈,妈妈再生下我。”菠萝的神情仍有些惝恍迷离,“而在此之前,我是那个梦里的傀儡幼帝,名为凤、凤……”
“凤长离。”
凤皇的声音清晰笃定。
菠萝无意识地浑身一震。
凤梨,凤长离,若论读音只差一字,人生却是天差地别。
凤梨只是现代普普通通的一个小朋友,而凤长离,却是虞朝最后一任的傀儡幼帝。
凤皇看向他,眼神复杂,心中也难免恻隐。
曾经菠萝问她贵为公主,为何眼睁睁看着虞朝覆灭却不救?
那时她避而不谈,只能搪塞。
不是不救,是救不了。
彼时凤皇所处的位置,也好不到哪里去,任由王朝亲族陨落,自己却无能为力,其中的彻骨痛楚,难与旁人说上一二。
道理仍然是那个道理——
王朝兴衰,皆有定数,周期起落也是常事,一个百年朝代覆灭,岂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师父阻止凤皇的插手,禁止她去帮扶倾颓的王朝,也禁止她去挽救凤长离死气沉沉的人生。
“你若执意掺和,按照你的想法来,去阻断他必将失去的,结局只会是剥夺他未来必将得到的。”
因此,她只能选择隐忍回避,远观着朝代崩塌,在废墟上又有新的王朝缓缓而立——如同虞朝初年的光景。
时间的洪流中,个人的命运实在过于渺小,好似蜉蝣尘埃。
菠萝消化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处理我?我肯定做过坏事,要、要偿命吗?”
暮冬忧心忡忡地问道:“凤天师,你以往可处理过这种事情?”
凤皇蓦然回神,摇头说:“据我所知,菠萝这种情况,并无先例。”
暮冬有些郁闷,将狗脑袋放在了菠萝的腿上,菠萝轻轻地揉着软毛。
“你俩啊,你俩。”凤皇轻轻叹息,随即又无可奈何地露出一个浅笑。
当年她最终听了师父的话,克制住冲动,渐收了心,告诫自身应当理智客观。
未久,凤皇从高处俯视凤长离的魂魄,他已经成鬼王报仇雪恨,而后怅然若失,开始游荡世间。
凤皇当时瞧着凤长离深重的怨气,思索着,若在此之后,他有任何害人的行为,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收了他。
然而,没有。
浑浑噩噩的百年间,凤长离竟一次都没有害过人。
他沉默而木然地游走世间,流落离散,无处安身。
仿佛只是为了看一看,这山河湖海、日月风雨与车水马龙。
甚至事到如今,凤长离完全忘却曾经的记忆,却仍保持着懵懂的初心。
菠萝蹙着秀气的眉头,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昏暗的灯光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纯净的眼瞳,仍然像含着星星,脸颊还带着些软嘟嘟的婴儿肥。
如此纯净无暇的小宝贝,让人很难将他和凶神恶煞的鬼王联系在一起。
“审判与赏罚,都是判官的活儿,我可不想代劳。”凤皇抱着手臂说,“等你面见判官后,再与他商量吧,但我建议,在此之前,多多随我做好事,博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
话音未落,她若有所指地看暮冬一眼,暮冬立刻别过脸去,响亮地唉声叹气起来。
“总而言之,现在事情也更加明朗清晰,凤长离死后莫名穿越,救了原主,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凤皇,成为了她的儿子。”
“然而,这具身体实在太弱小,所以你出生后,记忆尽失,能力全无。”
“但随着年龄渐长,又因为暮冬将你身魂分离,以及血玉牌的关系,你开始逐渐想起丢失的记忆,恢复曾经的能力。”
凤皇简单地做了个总结,停顿一瞬,挑出重点:“而在此之前,你是在看到一道白光后,才穿越而来。”
暮冬听到这里,也竖起了耳朵。
当初他和凤皇在山中上演追逐战的时候,也是看到一道白光,顿时就不知身在何处。
醒来后,已经到了千年后的时代。
凤皇继续说道:“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并非阴差阳错穿越呢?”
暮冬表情逐渐凝重,脑补的信息也越来越多:“你的意思是……”
“凤诚那个倒霉蛋说,血玉牌上所刻的铭文与时间有关,判官也发现了其他鬼王的踪迹,甚至于,你们两个都对血玉牌有着强烈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