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的婚礼过后,大皇女便回东南抗倭去了。于是,陈睿也像周瑛一般,不大住在大皇女府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尚书府里。
听说陛下要给年节时候未能归家的将士们发放粮草,周瑛蹭了一个副使之职,跟着押运大军一起,浩浩荡荡地朝着西南出发了。
辎重部队赶了将近十多天的路程,众人才到达西南大营。
不知道是马车过于颠簸,还是旅途太过漫长的缘故,周瑛总觉得浑身都不舒坦,小腹也有些针扎般地疼痛感。
她心想,或许是水土不服吧,于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有深究。
大营里只来了个副将接待他们,据说大部队都在前线和蛮子交战。
直到天黑时分,周瑛才见到顾蒙。他一身戎装浴血,满是凶煞之气。
周瑛站起身,正想迎接他,却忽然觉得腹痛如绞,冷汗涔涔,脸色也变得刷白。
还没走两步路,她便双目一闭,整个人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倒在了飞奔过来的顾蒙怀里。
周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顾蒙正靠在榻边,翻阅着兵书。
见周瑛醒了,顾蒙便起身,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周瑛喝了几口润润喉,这才问道,“我怎么了?”
顾蒙的眼圈有点红,他沉痛地看了周瑛一眼,又垂下眼,低声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了。”
周瑛手中的茶杯顿时没握住,茶水也洒在了被子上。她顾不得收拾,只急切地抓住顾蒙的衣袖,一字一句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蒙握住周瑛的手,轻声重复道:“你小产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周瑛愣在当场。
她竟然有过一个孩子?而她竟然毫不知情。那个孩子,在周瑛尚未感知到的时候,悄悄来到她身上,没过多久,又不告而别,悄然离去了。
周瑛顿时泪盈于眶,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
“怎会如此?”
顾蒙声音哽咽道,“他才刚刚成型。大夫说,怕是旅途劳顿,路上颠簸。所以才不幸夭折。”
周瑛哭得更大声了些。
这都是她的错。她早该注意到才对。
因为月事一向不准,所以这几个月来,周瑛一直以为是月事推迟,却没料到,竟是腹中有了骨肉。
可是,因着她这粗心大意,孩子竟连降生于人世的机会都没有。
她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顾蒙不知从何处端过来一个小盒,他犹豫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看他一眼,所以就先放在盒子里了。”
周瑛结果那盒子,打开一看,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里面竟是一个血淋淋的小人。
她不忍再看第二遍,只好强忍心痛,关上了盒子。
桃花盛开的那天,周瑛和顾蒙为这个早逝的孩子取了名字,叫做顾康。
他本该健健康康地长大。
押运大军回京的时候,因为大夫说她尚需调养,周瑛便没有随同。顾蒙便替她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往宫中。
顾蒙心中,大约也因为孩子的事情,郁结难消。每逢战事,他定是冲在最前头。
周琼虽然有心劝解,却深知小产之事,着实让周瑛夫妇二人心碎不已,便也不再过多干涉。
周瑛原本满腔欣喜地来看顾蒙,却不料逢此巨变。
她有些心灰意冷,于是日日去那桃林,看那个夭折的孩子,也未多加注意顾蒙这边的情形。
直至那日,雪梅神色匆匆地赶来寻周瑛,说是齐鸿传来的消息:顾蒙孤身涉险,独自闯入敌营,却不料反被生擒。
周瑛的心顿时沉下去,不由得自责起来。
都怪她。若是她未赶来西南,孩子至少还在。若是她不来,顾蒙也不会因为孩子的事情而心神不宁,方寸大乱,最终导致他自己,竟被敌军生擒。
周瑛快速赶回营帐,周琼正在里头等她。
一见到她,周琼便立马握住她的手,一脸凝重。“小妹,顾蒙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周瑛点点头。“雪梅已经在路上跟我说了。”
周琼叹了口气,也有些自责。
“怪我一时意气,竟同意了二皇子暗中偷袭的计策。我原想着,他武艺高超,足智多谋,定能全身而退。谁知强中更有强中手,蛮人也不是吃素的。现在,军机情报没拿到手不说,还把二皇子给搭进去了。蛮族与我朝一向不合,我真怕他们会对二皇子动刑,小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道理周瑛都懂,若他们只是动刑,倒也罢了。周瑛更加担心的是,蛮族会因为顾蒙这皇子加上兵马大元帅的身份,而折辱他。
以顾蒙的傲气,怎能忍受这般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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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族统帅金旭东,此时正端坐在营帐中的虎头座椅上。
听闻部下抓住了敌营新上任的兵马大元帅,还是个皇子,他立马兴奋地命人将顾蒙带了进来。
只是,这俘虏一露面,金旭东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狐疑。
原因无他,只因这俘虏,长相与蛮族的军师颇为相似。
若不是听人说起,军师此时正在自己的营帐中看兵法,金旭东几乎要以为,军师女扮男装,临阵倒戈去了敌营呢。
而不明就里的军师施艳,被唤到营帐时,也被吓了一跳。
顾蒙也同样如此。
两人互相打量了许久。
顾蒙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他想起他的大皇姐和三皇妹,又想到了帝君和女帝,再联想起帝君这些年来对自己那微妙的态度。他忽然对自己的身世起了一丝怀疑。
施艳一看到顾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当然也有亲弟弟,只是对方还在谷中当他的小霸王呢,当然不会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她那位弟弟长得像他娘,而眼前的这位,明显是长得像她爹。
她爹的风流事迹,施艳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