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永驻杯是大唐与塔兰海的外交礼器,一对金杯,两国各持其一,以示永结金兰之谊。不幸的是,内库近日传来消息:金兰永驻杯不翼而飞,为了安定人心,这个消息目前只在皇城内和官府的部分要员之间传播。
“这可真是…”冯允冰一时失语,郑青和金不还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丁灿火急火燎地下了牢房,隔着栅栏对冯允冰说:“头儿,陛下那边情况不妙啊!王将军说他借口出恭才逃出来的,陛下对他和赵将军大发雷霆已经快半个时辰了,里边的人都在请你过去呢!”
“这可真是一茬接一茬的事啊……”冯允冰叹着气出了牢房,将牢门带上。
重玄将军赵子穆跪在阶下,面色沉重。
早朝完毕后,他和王誉被皇帝留下一顿痛骂。金兰永驻杯丢失以来,圣心不悦渐成常态,昨晚塔兰海使者来京商议宴会行程,只得回复说礼器正在保养,不便出发。本朝理亏,好不憋屈,听说皇帝气得半宿没睡看觉。
京中金吾卫与重玄军夜以继日,掘地三尺,仍旧一无所获。说实话,就算皇帝把两位将军都骂死,他们也没法把金杯给变出来。
“王卿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是怕了朕了?”
“…是。”
“又是‘是’!赵卿你只会说这一个字吗!”
“……是。”
“岂有此理!!”
一只白玉茶盏被用力掷在大殿上,瞬间迸裂成数片。
殿内的侍者不约同地瑟缩了一下,将头垂得更低。赵子穆是真的心累,为查案天天连轴转也就算了,现今又跪在这听皇帝劈头盖脸地骂了半个时辰,还让他说什么好?
“陛下,赵将军嘴笨,您又不是不知道。”
熟悉的声音从大柱后传来,那个瞬间,将军一对星眸忽地亮起了光采,他悄然低下头,尽最大的努力忍住了几欲爬上唇边的笑意。
“爱卿?你怎么来了?”李铭抬眼讶然,
“是王卿叫你来的?”
冯允冰从容笑道:“是臣自己想来,陛下不许吗?”
他信步走上殿前,其间对赵子穆使了个眼色,后者受意,暗戳戳地退了下去。龙椅上的人大袖一挥,殿内其余人等通通恭敬离开,金碧辉煌的英天殿上只余他君臣二人。
“允冰啊,”李铭重重叹了口气,话音疲惫,“朕如今真是力不从心。”
冯允冰走到阶上,李铭安适如常地握住他的手。
这是皇帝年少时的习惯,自那位年方七岁的冯家哥儿入宫以来,太师吕光济无时无刻不在教导他:一定要将此人牢牢把握住,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让他成为你最忠诚最强大的助力。
东宫太子会心一笑——冯允冰再聪明也不过一寄人篱下的幼童,他有的是手段将那孩子调教得死心塌地。
李铭握着他的手指轻轻收紧,像在把玩一件瓷器。诚然,冯允冰的手皮肤冷白,节理漂亮,然而所触之处尽是刀疤陈茧,那是大唐第一高手诸武皆通的荣耀,是他曾为元宗皇帝和这天瑞盛世披荆斩棘的证明,连同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铁证如山。
“气成这样还不肯召我来,这是铭哥儿你的不是。”
“好,朕的不是。”
冯允冰轻笑,微微昂首对龙椅上的人说:“给我十天,我会尽己所能,把金杯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李铭抬眼定定地看着他的面容,已然不复青春的眼中莫名显现一片天真,就像长安城的许多小孩子,满心相信艳武神什么都能做到。
“您放心安排行程,金兰永驻杯的事交给我,”艳武神本人握着皇帝的手说,“看您这副表情,难道不信?”
皇帝露出了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信,朕当然信你。”
“允冰,你应该还没用早膳吧?想吃什么?朕这便让御膳房去准备。”
“不啦,我下属给我煮了面,我该回去了。”
李铭挑眉一哂:“是哪位大厨让你连朕的御膳房都看不上了?改日朕非要请他进宫不可。”
哄好了当今圣上,冯允冰干脆利落地走出英天殿,不出所料,赵子穆正站在宝化门前等他,喘息略微急促,手上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
西市杏花楼的糕点。美味且昂贵。
未及对方走近,赵子穆起手将纸袋向冯允冰抛过去。冯允冰敏捷地稳稳接住,拎在手里冲他摇了摇。
“谢啦!”
“你若真要谢我,就好好把早饭吃了,省得再胃疼。”重玄将军唇角微扬,冷感的嗓音却讲出了再暖不过的话,说罢一甩黑金披风,扬长而去。乍一看,走得倒是利索。
待心下暗数了约莫七八步,后面仍旧没有动静,赵子穆终于将欲转身去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视线移开的当口,大理寺卿不知从何处飞来,速度之快,他眼前只闪过了翻动的黑袍,紧接着,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他侧脸——好像阳光照在那人衣摆的金绣上,闪过的一点亮星。
“好好好,多谢赵将军哦。”
话音掠过耳畔,赵子穆恍然回首,眼见着大理卿像只燕子似的,轻功离地,一瞬息便飞出了宫墙去。
都老大不小的人,还玩这套。赵子穆看着那招摇的背影,忍俊不禁。罢了罢了,反正他迟早会讨回来的。
日上三竿,漫无边际的沙地被晒得滚烫。
姬酒一边卸去易容一边往岩窟里走,摘下来的首饰和纱巾沿路扔了一地。她径直走到一块巨石前,找准位置用力一按,只见一道暗门出现在她手边的岩壁上,门内楼梯下行,姬酒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门在她身后悄然关闭。
这个岩窟是姬酒平日的驻地,位于塔兰海北部的戈壁荒漠上,这里极端干旱,鸟兽绝迹。姬酒请人按照军中地堡的设计在地下开凿出一个巨大的迷宫一样的空间,利用地下水源以供日常之需,除此之外,她还在地宫中布置了重重机关,必要时可借以御敌。
姬酒走到一个宽敞的宫室,宫室中央是一个偌大的水池,四周装有火炬,金亮的火光在幽黑的水面上粼粼闪动。她解了身上的舞衣跨入池中,任凭冷冽的池水舔舐过锁骨下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