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
我一怔,见一名身着绣着金线牡丹的紫红华裳的女子袅袅而来,身后跟着一干宫人。
贺夫人梳着高高的云髻,头戴六钗镶玉金步摇,每行一步摇曳生姿。她眉似远山之黛,媚眼如丝,姿态端丽,神情含威却不显露,只微勾着略厚的红唇,带着丝丝浅笑,一眼望去,别有风情。
除去皇后外,各位夫人皆是平位,不需起身行礼,可我跟濩泽就不一样了。于是,在座除了各位娘娘外,都行了礼。只不过濩泽只是轻礼,我却是跟宫女一样,行了大礼。
此番情景像是神仙菩萨被簇拥着临世一般,众人匍匐着奉献出恭敬畏惧。
我委着身子,深深低着头,仍感觉一束犀利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厚重华丽的裙摆自我眼前移过去,没有丝毫停留。
“各位姐妹都到了,是本宫来晚了,多担待。”她声音虽含着娇笑,却有些苍老了。
即便没有事先调查,也能猜到她应该将近半百之年,只是保养的极好,若是她不开口,是一点都瞧不出来。
她年岁比魏帝都大上一些,与这些嫔妃互称姐妹,竟丝毫不见尴尬,反而游刃有余,此人城府定然极深,因此才能养出拓跋绍那样的儿子。
贺夫人,你不光是靠着身份和美貌立足后宫,你的头脑和精明才是最让人不敢轻视的。心中早已有底,我安然淡定。
她入了座,各位夫人都与她寒暄。
有位夫人问道:“许久不见姐姐了,姐姐近日在忙些什么呢?”
贺夫人捻着手帕,脸上是大方得体的笑容:“这几日太后睡觉有些不安稳,本宫陪着太后念了几日佛经。”
皇后也有些注意了,问道:“不安稳?可请御医问过脉了吗?”
贺夫人又看着皇后,答道:“问过了,身体无恙,只是……”她欲言又止,用手中的香帕遮了遮嘴角,又道,“太后这几日犯了魇症罢了。”
众人当下一惊,都不再开口了。
我悄悄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众人脸色便知,太后的魇症应该是宫中忌讳的话题,因此宫里人人都有所忌惮。
我入宫前曾调查过当今的贺兰太后。她曾劝和三大部落,一力支撑魏帝建国,国定后又放权不问政事,既能纵横谋划,又不贪恋权势,如此拿得起放得下,自古以来无人能做得到。此次选龙氏女子入宫之事有无她的参与,我还未可知,只是她身患重病,应不足为惧。
一阵沉默,众人都不敢轻易开口,贺夫人见此情状,又笑道:“瞧我这记性,怎么还都拘着礼呢,都起来吧!”
我起身回座,也将目光正大光明与贺夫人对上了。现下距离近了些,我才看得清楚些了,果然是上了年纪的人,近看便暴露了她的憔悴。
她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却仍掩盖不住眼底的细纹,如同不可磨灭的沟壑,显露出岁月的无情。
别的我倒是不在意,独独她眼中的光芒被我注意到了,果然是与拓跋绍相似目光,拓跋绍是个狠角色,教养出他的贺夫人也定是厉害人物。
我如此毫不掩饰的打量她,她倒也不生气,笑着问我:“想必这位就是夜姑娘了,前些日子的接风宴本宫未能到席,没能为夜姑娘接风,倒是本宫失礼了,夜姑娘别介意。过两日,本宫在祈云殿设宴款待夜姑娘,算作弥补。”
我低下头,态度恭谦:“凉情不敢劳烦夫人。”说什么算作弥补,这不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邀我,还不想让我推辞吗?
贺夫人果然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接着道:“不妨事,怎能说是劳烦呢!哎呀,就说本宫这记性不济吧!本宫来的匆忙,竟忘记带给夜姑娘准备的礼物了,你正好过来取着,看看喜不喜欢。”
如此,我便不好推辞了,只能感激着应承下来。对于贺夫人邀我的目的,众人心照不宣,却也不能说破,只好换了话题,将心思暂且放在别的上面。
小宴很快便结束了,回去的时候我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皇后娘娘设宴在西亭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回去不能再惹疑,我得让皇后以为我是在故意避嫌,所以我特意绕了个远路。
这个时节已经没有那么冷了,不过北魏偏北,天气也算不上暖和,还没到春天最好的时候,也不到开花的时候,路上也没什么好欣赏的地方,倒是很多植被抽了绿芽,说不上茂盛,也很盎然了。
“姑娘,您真要去祈云殿吗?”粉绘问道。
“贺夫人特意邀我了,自然要去的。”我道,听着粉绘语气不对,又问道,“怎么,你好似很忌惮贺夫人。”
粉绘连忙点了点头:“奴婢是害怕贺夫人,奴婢觉得贺夫人有些……阴险。”最后两个字含糊不清,似是不敢说出口。
我笑着摇了摇头,连粉绘都能看出来,只是她看到的这点阴险远不及贺夫人城府的十之一二,越是深不可测,越是令人胆颤。
“哥,母妃约莫回宫了,咱们过去吧。”
“急什么,我先喝完这壶酒。”
“别喝了!你怎的如此贪嘴!颂念,快过来帮我一起骂他!”
回应的是一阵温柔的低笑。
我又往前走了两步,便见到了亭子里坐着三个人。男子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面容,却有些熟悉,还有一名女子没有见过,另一名便是长宁。
我正在想着要不要避开之时,长宁已经抬头看见了我,笑着朝我打招呼:“凉情!”
无奈,我只得上前,行了一礼:“公主安好。”
长宁豪迈一挥手,道:“什么安不安好的,咱们之间没有这些虚礼。你快过来,我来给你们介绍。”
那名女子已经转过了头来,她身量纤纤,蛾眉曼睩,面上是温婉的笑意,神态举止优雅从容,有几分大王夫人的气质。只不过着装比不上公主服制,又能入宫跟长宁同坐,她应是高官家的千金小姐。
“凉情,这是颂念。”
我与颂念同时略一委身,算作行礼。
“这是我三哥,一母同胞的哥哥。”
原来是拓跋熙。这时,拓跋熙才慢悠悠的起身回过头来,我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容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