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正说着话,也不知哪个儿的肚子响了,叫得甚是敞亮,大家满脸窘态的互相对着身边的人寻过去,只瞧见泰烟一人傲然的抱着两条胳膊,高高抬起个脑袋,见众人都瞧她,又红着脸儿硬抛出来一句:“瞧本宫作什么,又不是本宫的肚子在叫!”
话刚说完,赢泰烟的肚子便很争面儿的再叫了一句,逗得尉迟落衡和百里一下子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泰烟也终于端不住了,她瞪了两个无礼的儿一眼,便任由手臂垂下来,可怜兮兮的扯了扯清水止的衣服袖袍子,睁着两个大眼睛瞧着他道:“师傅,烟儿饿了……”
“噗……好,也是该用晚膳了。”
“第一次在这军营里用膳,本宫还真是有几分期待呢!”
清水止忍不住亦被泰烟的俏皮逗笑,他再次抚了抚泰烟的脑袋,便跟串糖葫芦般牵着一串儿小人去用膳的帐篷了。
到了帐篷里,一个士兵点了灯,又叫清水止等人稍作等候,热扑扑的饭便端了上来。可待伺候在泰烟身旁的小杏掀开菜盘的盖子,泰烟便直当当的瞧愣了,饭菜寒酸的竟只有清水过罢的几片白菜叶子另加一盘花生豆,小碗里的饭倒是规规整整的,都是白生生的新米,但是那汤却也和白水无异。
泰烟身子娇嫩,她来的这些日子,因着路途颠簸,她水土不服又肠胃不好受,吃的便一直是碧荷从宫里给带来的好些能长贮的干粮,正式用膳这还是头一回。泰烟自出生便从未来过边区,不知战地艰苦,她又在宫里锦衣玉食惯了,当下便有些恼,只当这边区的将士们没几个见过自己面容的,认不得便不把自己堂堂一个嫡长公主放在眼里,竟是随便拿些上不得席面的猪糠来打发,当真是无礼至极!她眼睛一竖,眉稍一拧,小手指着前来上菜的士兵,清声怒喝道:“尔等好生大胆,竟拿此等糟糠贱待天家子嗣,这般以下犯下,尔等可知罪?!”
上菜的士兵当即吓得跪地叩头,他拖着颤声,窘迫的对泰烟解释:“殿下饶命,属下献给您的,俱是这营里头最好的吃食了。”
“放肆,尔等还敢胡狡辩!”泰烟一拍几案,便欲下令撵这个无礼的出军营去,清水止和百里连忙摁住泰烟的手,清水止开口规劝道:“烟儿,且慢!”
“师傅,为何阻挠本宫?”泰烟不理解的立眼瞧着清水止,清水止也不答话,只默默的舀了一大勺白水汤到一个干净的碗里,又单舀起一小勺朝烟儿嘴里递过去,泰烟不知师傅要做什么,还是乖乖的张口吞了下去,不料想那汤虽看着干是白水,喝起来竟甜滋滋的。
泰烟瞪大了眼睛,清水止搁了勺子和碗,这才看着泰烟给她解释:“烟儿常年生活在京中,怕是不知这边区其实比不得皇宫内富足。战争中缺少粮草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更不提近两年发洪水,再加上瘟疫滋生,导致粮食甚是短缺,已经到了要开始闹荒的地步,现下给的这些吃食,确实是营中最好的了。”
说着,清水止把自己装了饭的碗给泰烟瞧,泰烟才发现原来除了自己,其他几人碗里的饭俱是难以下咽的糙米,小丫头心知自己做错了事,一时难受的捧了装白米饭的碗,不知该作何反应。底下跪着的将士看着公主似是不比方才那样恼了,这才敢颤颤巍巍的继续开口解释道:“属下等知殿下身份尊贵,便是怎么也不敢怠慢于您的。将士们商量着把营中余下的白米全留了出来,专供您平日里的吃用。可是这样也实在没有更好的了,要不是将军这一趟回京还多带了些粮食回来,恐不少将士便要饿死在这地,再也回不去家中了。属下等照顾不周,还请殿下责罚!”
将士说着又给泰烟叩了个头,没有照顾好尊贵的公主,他们其实也很难受,但奈何都是男儿家,嘴一个比一个硬,谁都不想小公主多操些闲心,看她小小一个,似日头般快乐无忧愁的在营中玩耍,整日操劳的将士们见了心里便甚是快活,大家和百亩庚及商量着,决定不把粮草不够的残忍实情告知泰烟,只把好的都先给大南朝这唯一的公主留出来。这才惹得泰烟什么也不知,无端恼了。
眼下泰烟听着他言辞之恳切,那捧着白米饭碗的手便抓的更紧了一些,她看着将士,柔声问道:“实情,可曾传于父皇?”
不等士兵回答,清水止便抢了话口去,实情是否传于皇上,他一个小兵又怎的会得知。清水止看着泰烟道:“京中眼下同是瘟疫滋生,又有不少不愿离京的难民和染病的人群要调理安置,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你百伯伯看陛下忙的焦头烂额,几夜几夜的无暇去睡,便不忍打扰,只是自己带了家里贮存的全部粮草来对付。想着到时候这批没了再行报告。”
“荒唐!师傅,传本宫的令,立即将军营中粮草不足的情况报告给父皇,再申请一批粮草来应急,不得拖延!”
小公主脸上俱是威仪,清水止看小丫头这模样,心里只叹她长大了,不再是往日白纸般只知玩乐的的稚儿,便欣慰一笑,又对底下那名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传令。士兵谢过几人起身后却没有立即离开,泰烟心疑,士兵又蹒跚着上前来替泰烟盛了满满一碗糖水,他窘迫的捧起糖水来递给泰烟道:“属下自知没能照顾好殿下,殿下宽宏大量,没有降下责罚,属下谢过殿下的不罚之恩。这营里实在寒酸,没什么好的,这甜汤是属下们借了周围尚还富足的乡亲家白糖,兑了一层进去的,算是好东西了,殿下请用汤”
泰烟放下白米饭碗,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过甜汤嗦了一口,她看着士兵真诚的眼睛,自觉这汤水已甜到了心坎里,泰烟微微一笑,又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将士道:“你们怎知,本宫就会爱吃?那万一本宫不喜这个又恼了,你们便是白费了功夫。”
将士搓了搓手,憨憨一笑道:“小娃儿嘛,都爱吃这些的。您不喜欢,属下再想折子给您备更好的。您是贵人,是天子的孩子,咱们南国唯一的公主,这营中最不能亏待的便是殿下了。”说完,将士又朝泰烟几人躬了个身,便退出去准备传信的事了。泰烟看着碗里的糖水,那里有自己白净的倒影,她眼前一模糊,感觉又从倒影里看到了方才那名士兵因为吃的不好导致蜡黄色的一张脸。泰烟还记得,他递过碗来时的那双手满是泥垢和茧子,糙得不像样,泰烟心里泛起一股酸涩,她无言的对自己道:他瞧着,明明才弱冠之年,怎的一双手就跟个老者似的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