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的骑术大会开始后,判甲的公公刚宣完规则便让场上准备比试的男儿们大吃了一惊,原来因为射术比赛最后闹的那场乌龙,礼部便特地上书请示了嬴昊的意思,嬴昊决议将射术比赛留到最后的祁司辰那三人未完的终试加进骑术会里。也就是说,若那三人在骑术大会中仍能像上一场一般仅他三个留到最后,便要连带着射术那场未完的比试加在一起,再决出两场大会总共的一位花王,即魁首。若不能,便两场的评甲三人一道作废,射术大会的花王另择他人评出。
在出云宫里听到柯杏递来这消息的泰烟不由得为三人捏住了一把汗,她倒不是不相信这三个人的能耐,只是仅他三个入围这一场最终的比试,再多一个也不能,这却是只能看运气的事。
嬴昊耍出这一招其实也是有意为难三个儿,他们不顾比试规则乱丢那千斤重的石狮子,也不怕砸着周遭观会的人。先不说那日来的百姓有无怨言,光贵胄圈子里,第二日后便有不少告状的折子送到了他的龙案上,嬴昊便干脆顺水推舟出了这么一个损招。他想着,参加大会的青年才俊多了去,射术比不过,骑术总不可能还是他仨个甩脱众人于千里之外,这等刺头般的儿,还是尽早赶出去六花大会,免得之后生了事为好。
反正,烟儿的婚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北国此番前来虽备足了诚意,但其他来的诸多儿郎其中也并不是就没有好的,嬴昊觉得,还得利用好这次大会,细细挑拣一下才不会亏了南国的大计和烟儿去。
但是事情恰恰超出了他的预料,三个人还就真一路杀进了最终的比试,一骑绝尘把余下的儿郎甩得就连他们马尾巴上的毛都没见着一根。先不说祁司辰是妖,各方面本就超越寻常人,百里和尉迟落衡两个可不是京中那些贵公子哥可比的,来参会的儿郎里真正在战场上待了数十年,顶着性命危险被敌方的长矛追着撵过的屈指可数,再加上他们骑的都是自己在战场上的老搭档了,自然也就顺利进了终试。
会场上的公公这边实时将消息飞鹰传给嬴昊后,他在宫里便坐不住了,亲自来看三个儿的这一场终试,待公公宣布完毕嬴昊特地为三人修改的规则,三个便利落的翻身上马。观会的人群驻扎最多也最不起眼的一处空地上,伪装过的泰烟穿着一身及小腿一半处的黄布裙子,她腰上随意的用一块嫩绿色的窄布和一条浅橙色的丝带束着,墨发用一块绿色的方巾遮住,两条粗粗长长的发辫垂在胸前,里面还编了一些好看的鲜花和草茎进去。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泰烟托柯杏特地寻来一些无害的颜色将脸涂黑了一些,她还在自己脖子里围了一块花巾好随时拉起来遮住口鼻逃跑。
为了方便她被人发现后也可以及时跑走,柯杏为泰烟寻了一双平底的浅口布鞋,布鞋是白色的,上面有鹅黄色和嫩绿色的刺绣,鞋底有一根细却结实的绳子一路交叉着绑到了小腿上,直到在膝盖附近才打结收住,这样绳子绑在宽松的白色底裤上,既不会弄疼泰烟,也不会在跑动时让鞋子脱了脚。
毕竟是有祁司辰和那两个儿在的大会,比的又是骑射术,泰烟才不可能听话的死闷在出云宫里。她用迷香哄睡碧荷之后乔装一番,便喊上机灵的柯杏伴在身旁,再由跟柯杏熟络的小公公带着寻小路挤进观会的百姓堆里,俨然就是一副长相俏丽的邻家小妹模样,哪里还看得出是之前那个全京城最为华贵的嫡长公主。
临出发前,柯杏还取出了一包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花粉撒在泰烟身上,说这样可以盖住她身上独特的桔梗花香,免得还没出皇城的门便被一些鼻子灵的畜生嗅到她偷跑出去了。泰烟不知这花粉是不是真的有用处,只知自撒了这花粉后,身边便时不时的有一两只花蝶飞过来绕着自己不肯离开,倒也甚是有趣。
其实,若不是她之前未传书告知便擅自去北国采雪灵芝那一趟,嬴昊也不至于将她看管得如此严,甚至在出云宫周围都散养了许多嗅觉灵敏的猎犬,就是为了防止泰烟再跟人乱跑。毕竟她身系国运,婚事是嬴昊用来巩固跟番邦之交,稳固底下的臣子们忠良之心的一大重要的交易筹码,若是跑了则会造成南国的一大损失也说不定。
泰烟现在就是嬴昊最大的一块金砝码,南国现如今虽说是国力强盛,他自然可以不用这块金砝码,但人是贪婪的,可以得到更多人的臣服,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让国土再扩充一块,可以坐着享受更多贡上来的稀罕珠宝,山珍海味,他有这个条件,又为什么要将之拒之门外?况且泰烟是他养大的,算算,也该让这个女儿还债了,不然她凭什么享受那许多年万民的尊崇,千金的贵养?
自打回宫以来,泰烟也知道随着自己长大,父皇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变了,她只当是旁人都以为她该承担公主之责了,所以才将她看得愈发紧了,甚至于不让她在外时随意露容颜,却不知经过近十载安逸荣华日子的滋养,他的父皇已经逐渐忘记了当初祭天时对神灵的敬畏,以及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自古以来大多数帝王最终的结局都逃不过昏庸二字,就像在中土的世界里,强大如嬴昊,精明如祁濛,也在慢慢的滑向这个注定会衰败的方向。
若说嬴昊对泰烟有亲人之情吗?那肯定是有的,从泰烟小时候被阖宫上下的人宠上了天便看得出来,她去北国一趟,嬴昊急得甚至差点砍了身为两朝老国师的清水止。可是岁月荏苒,时光到底太长,人心毕竟会变,自打她及笄后,很多东西无形之中开始与多方的利益有所牵扯,其中严重的关系到南国日后几十年的大计,嬴昊便不得不谨慎了。
千古帝王最无情,他亦是如此。有情的,早在他年少夺嫡时,便以各种悲惨的的方式,或是被迫,或是自愿,通通丢了性命。因此到了嬴昊这一代,便基本没剩下几位王爷,他一个人,平日里除了处理公务之外便只能找后宫中那些不识四书五经的妃子陪着,没有皇后,兄弟亦被他年轻时杀得没剩几个,唯一信得过的百亩庚还被常年派出去镇守边疆,他不疯才怪。毕竟身为人皇,他心里的苦,又不能同只会做女红的妃子们说,说了也是隔靴挠痒,起不到什么大安慰的作用。宫人们则哪怕是李常福这种忠心伺候了半辈子的老人也不行,毕竟阶级差摆在那儿,他一直都只当这些宫人是刻了归属地的死物,更别提深闺中的泰烟了。他这个皇帝,一直有种女儿家大字不识几个的错觉,无事时心里不痛快了,也只能去找清水止,但清水止到底是心境高于他的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