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腻了大概半个时辰,约莫着是进了寅时,百里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准备离开了,他走下床的时候两只眼睛还红着,再配上那头白发,看起来活像只受了伤的软弱兔子,叫泰烟忍不住又伸手揉了两下他的头发。
嘎吱——
少年郎动作极轻的打开窗户,他单脚踩在窗柩上,临出去前又不放心的回头看向泰烟,两道雪白的眉因为担心蹙往一处:“姐儿,你方才说要送给陛下一份大礼,那你打算如何筹备?现在我们手里可用的只有消息。”
泰烟有些困了,她从床榻上勉强爬起身,明明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那双紫色的眸子望向百里时却立刻又变得水汪汪亮盈盈的,非是因为对面前的儿郎生了心动,反而勾了一抹平日里不常见的狡黠在里面:“你放心吧,我都提前给李公公嘱咐好了,剩下两场会事礼部会全部听我调遣,你也要备好部下埋伏在四周看着场子,随时准备拿人,免得有一些狗急跳墙之辈哗众起事,至于父皇的手谕,稍后天大亮了就会送过来。”
她站起身,也不整理衣服,就那样懒懒的走向百里,对这个弟弟,她向来是不设防的,信他至纯至良,不会对自己动歪心思。“眼下六花大会已经接近尾声,京城内各路人员混杂,本是打探消息的最好时机,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这件事需得暗中进行才行,这样算下来,留给本宫的时间便不多了。”不说还好,话一说明朗泰烟顿时感觉千斤重的压力沉在了自己单薄的肩头,她叹了口气,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好,漂亮的眉眼之间也缠上了愁丝。百里看出她的担忧,心疼的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顶,其实,他立刻就想将她揽入怀中来安抚了,可惜他不能,因为他的姐儿心里装着的那个人不是他。
“姐儿,你打算如何做?”
百里恨自己无法疏解她的烦恼,收回的手藏在衣袍下紧攥成了拳在颤抖,嘴上却仍旧温柔的问出声。泰烟抬手搓了把面颊,努力让自己现在心里的想法豁达开明一些,好给几个时辰后大会上站着的那个暗中布心阵的自己一些底气:“既然眼下只从你这里得了良田山庄内设有赌坊的消息,不如我就以赌为诱饵,引暗处的那些馋虫自己爬出来,本宫的价值可比区区一个赌坊要多得多。此事我会在今天的大会开始前同父皇进行商议,只要抓住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被不断供出来,到时候还愁拿不到想要的消息么?”
“只要拿到了关键的消息,那之后的事父皇自然会接手,到时候就不是本宫干预得了的了。”
百里微微蹙眉,心里觉得有些疑惑:“那为何不干脆抓住一个小头目先开始逼问一番呢?此行还能更快些。”
泰烟却摇了摇头,她想起那个阴晴不定的周鱼润,内心里有些惧怕他,便解释道:“行不通,我所知的恰好有一个头目,但那人性子奇顽,行踪滑溜得如同一条泥鳅。且不说能不能捉得住他,想来就算捉住了他也是不会说出什么东西的,我看他那人虽表面上看着形骸放浪,但内里心高气傲,且还有些不成熟。他说自己是前太师的独子,几日相处下来我看得出他从前是个温润儒雅的谦谦公子,变成我所见到的那般模样应该是经历了一回性子大变,他的心里藏着伤,很深,那些伤多半跟赌坊有关。”
“这样的人一般不会轻易将伤口扒开了示人,除非要他死。弄不好的话,逼急了恐怕还将反酿出一场大祸。我没时间去攻克他的心,为了避开有可能会发生的大祸,也为了赶六花大会时来往人群密集的这个机会,我会选择更直接些的方法,虽粗暴,但反而比绕弯路去问他来的快,说不定效果也要更好。再者说来,从他昨日将我再次掳走还准备对外二贩的举动来看,他应当只是个官不大的小喽啰,属于那种手心里只有一点芝麻大权力的狗腿子。本宫一个身份如此金贵的公主在他手里,那人竟然只想着发泄私欲,并且趁机将我贩卖,足以见得此人之庸碌,不足以为诫。”
泰烟说的头头是道,一脸轻松,她是属于爱事后回味思索琢磨的类型。百里的眼皮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的心猛地绷紧,又咚一声往下狠狠坠去。在泰烟没注意的时候,少年郎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他抬起手,下意识抚上姐儿的脸庞。
姐儿,我知道你这几日受了苦,我也知道你看似娇嫩,实则坚韧得不畏严寒险阻,所以才会放心的去追查那山庄的底细,可是亲耳听你这般从容地说出来,心果然还是好沉,好痛……姐儿,抱歉,真的抱歉!我不该那样子漠不关心,我果然还是……配不上你。
少年郎松开了手,眼泪随着低垂下去的头狠狠打在洁白的衣袍上,印成了一朵接着一朵伤心的无色之花。
泰烟注意到他的眼泪,想用袖子替他擦拭,却被看似柔弱的儿郎倔强的偏头躲开。
“唉……我没事的,你这又是生什么气?”
泰烟有些无奈的开口,明明是关心他,可语调出口却习惯性的变成了训斥,虽听着温柔,但仍然惯常的夹杂了几许不耐烦,百里敏感的察觉到了那些不耐烦,他有些慌了,在瞬息之间硬是逼着自己收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不能惹姐儿生气,不能让姐儿更加厌恶我!
片刻之后,百里顶着那双更红的眼睛,瓮声瓮气的问:“那姐儿,今日的书艺大会,你打算何安排?引虫浮出水面的那一环,我猜你自然是要放在最后的数艺大会上。”
泰烟点了点头,又想着刚才自己似是又没控制住,对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生了不耐烦,便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作安慰,示意他不要多想,之后道:“今日的大会我心里自有安排,你且赶紧回去吧,应该是从山庄里溜出来便朝我这里来了吧?一夜没睡你该累了,别让身体熬垮,本宫还期待着看你将来娶贤妻呢!”
百里攥紧了拳头,他低着头,泰烟看不清楚少年郎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本宫也乏了,四片眼皮子刚才就在掐架了。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我心里装着的准夫君是谁。旁人与我陌路我自然无法多说,将来夺魁的那人有父皇的旨意在前我也不能违背。我已经够苦了,明明有心上人却极有可能无法在一起,若是你们这些知我懂我的也这般不顾我的意愿非要进来掺和一脚,那才真叫我难过。我不想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同时又失去友人,六花大会你们若只是来玩玩凑个趣儿就罢了,若是真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