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像绿毯子般的密林盖住的蓬莱仙山上,外层缠绕着许多看起来根本不存在的云梯,这些云梯像密集的雾一般盘旋而下,像虚虚挂在大氅上的披帛。
泰烟走在云梯上,天骐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引路,腕上的两颗金铃铛折射着太阳光,嘀哩嘀哩不停响。
“姐儿,这云梯是不是很好玩?”天骐伸脚用力踩了踩脚下的云梯,笑着抬头看身后的泰烟:“明明不是实物,踩着却就是掉不下去,脚感还如踩棉花般起起伏伏的,感觉好舒服!”
想着说不定能寻到祁司辰,泰烟心情大好,看着他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想来是我变成了妖,还是个花妖,体量比凡人的时候轻一些了,不然估计踩上来也要一脚空了掉下去。”
天骐听着泰烟的话,低头看向脚下的琼河,他脑袋里又想起幼年还未化形时,自己不慎跌入这看似浅缓却深不可测的河中苦苦挣扎,险些命丧其中,吓得打了个冷摆子。泰烟看他头上突然出了汗,面色也不对劲,便抬起手挥了挥,一丛好看的小花便顺着皮肉生了出来,直把天骐看得呆在了前头。
“原来精明如你,也有这副呆瓜样,快走吧!”
泰烟用调侃的口气催促天骐,少年摇了摇脑袋,他看着雪发雪眉的泰烟脸一红,赶忙不好意思地转回头去继续带路了。
“姐姐,你在山洞里时,为何不等我?你自己又找不到进山的路。”
少年腕上的铃铛嘀哩嘀哩乱响,给他有些慌张的尾音打了个漂亮的幌子。泰烟一时间有些来气地捡起路边的一根木棍,轻轻地抽了他一棍道:“你这猴真该打!你怎么就认定我找不到路了,反正都是山,寻到大路一直往上爬不就自然能进去了吗?我身子确实娇生惯养得柔弱许多,但你也莫把堂堂嫡长公主当了傻子!”
天骐被抽的后背有些热还有些痒,小姑娘力气不大,但他心里却在作祟,摸着被打的地方脸上也不知何时跟着热了起来,还好泰烟走在后面看不见他现在的模样,不然只怕是又要疏远他。他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耳朵给心里降温,然后道:“嘿嘿,云梯要快些,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泰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视线移到他的手背上道:“那真是多谢天骐小妖了,不过我觉着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手背上这烧伤可如何了?”
天骐听罢立即藏起自己的手攥在另一边手里,想了想又红着脸扬起来,看着身后的泰烟道:“好全了,毕竟老大都亲自出手了。它打出来的伤也得是它亲自治疗才能好的,不然便会一直烂着,修为高的还能止住伤口,修为低只能任由其恶化,再低一些的因此丧了命都有可能,就比如……”
天骐突然转身,他掐着细腰,低头看着泰烟认真道:“你现在这样。”
泰烟惊讶地抬起眼睛,玫色的眼瞳像两颗剔透无暇的妃色碧玺,雪一般的睫像两片蝴蝶的残翅,也像散落在碧玺上的雪,若百里看到她这副模样,便定会感慨姐儿即便成了妖,模样依然金贵好看,清冷又灵动,对上天骐碧潭般突然没了波纹的双眼,她心里不免就生了紧张,“你的意思是,本宫……我,修为很低?”
天骐认真地点了点头,眸子里重新生出漂亮的涟漪花,他转身往前走,双臂往脑袋后面一枕,漫不经心地回道:“身为妖,成了脱离了凡间,却又游离于此间和天界之间的东西,自然进内层结界里是没问题的,也能像眼下这样踩在云梯上。姐姐你若是只为了寻到祁司辰,那这点也够了,只是你本根骨奇佳,就这样跟老大换了一身妖血,岂不可惜?况且……”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穿过了一道金色的屏障,天骐话还没说完,突然便有一道气刃从旁侧直直地打了过来,天骐机敏地去抱泰烟,想帮她躲开,转头却发现女孩自己已经侧身躲过了。
泰烟抬头冲他有些得意地笑,那模样仿佛是说:别小看我,现在我好歹也是个妖了!
天骐不放心地去拉她手,想牵着她跑,谁料又是数道气刃迎面劈来,泰烟被强劲的风压弄得喘不上气,睁不开眼睛,只听到嘀铃一声脆响,一颗金铃铛化出金色的罩子护住了自己,铃铛浮在头上不断摇晃,不知道何时就会支撑不住,铃铛上面刻着云纹,这铃铛——
泰烟匆忙扭头看向旁侧,才发现天骐已经被风刃吹得从云梯上跌落下去,这颗铃铛,估摸着是他临跌下去之前为了护住自己而丢上来的。泰烟来不及伤感,因为许多不同颜色的气刃已经从四面八方劈了过来,空谷中不见众仙的影子,却传来许多空灵的声音,其中有几个甚为清晰,腔调中含着不怒自威的威亚,“何方小妖,也敢擅闯蓬莱仙境?速速退下!”
“我倒是不知,这种刚化形的东西也敢进来这里了,我们现在都如此被看低了么?”
泰烟警惕的看着四周,金铃铛一直护着她,为她现出罩子躲开四面来的乱刃,忽而间,随着一阵轻盈的笑声,一个下半身化作云尾的女仙忽然一个翻身,在泰烟面前现了形,“小花妖,快回家吧,你莫不是忘了,这里可不是妖能进来的地方。”
一个坐在莲花上的赭发男子也现了形,他着一席古样式的浅穹色衣裳,抱着胳膊,以一副傲然清冷的姿态瞥着泰烟道:“修为如此低还敢进山来,当真是不要命了,快些离去吧!”
又翻身出来一个小仙子,她趴在一圈叶儿上浮在空中,两只手撑着下巴,脚随意晃动着,模样娇俏可人,笑起来还盈盈有两个酒窝,只是看向泰烟时眼睛里却多了一分戏谑:“我们内山的仙最讨厌妖和凡人进来了,更别提修为如此低微的你,快走吧,这里不需要废物。”
这些仙在仙山内现了身,却引得人间天雷滚滚,阴云黑漆漆的压在天上,清水止坐在清音塔内,看着云间翻滚的紫电,无奈落下一声叹息。百里奉着刚沏好的茶走了过来,疑惑地问他:“师父,您缘何叹息?”
清水止拄着法杖,索性将身子转了个方向,不再看外面黑压压的异象,“她进山了。”
“这不是好事吗?正说明姐儿兴许要寻到祁大哥,就快回来了!”百里替师傅奉上茶,听到泰烟的消息眼眸中立马亮起明堂的光来,可清水止却摇摇头,眉间淤住了一块化不开的愁,他闭上眼睛:“不,既然进了山,和仙家染上姻缘,她的命数就已然发生改变,还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