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跑进殿内,跪倒在地,“启禀陛下,大喜大喜——”
“哦?”
那宫娥抬起头,面上是掩不住的喜悦,“禀陛下,夕颜开了!”
钟声已经结束,刚刚还喧沸如集市的朝野,此时却更静,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那钟声,原来是祭司下山的信号!
梓萱不可置信地看着上位的女皇。
“陛下,”彷如石破天惊的一声霹雳,身后一道女声响起,“此为大吉,必是上天有所昭示,天佑我桃源。”
“陛下万岁,天佑桃源!”
仿佛有人在暗中按下了开关,所有人都忽然变了张脸。
朝臣们一个个矮身跪拜下去,势不两立的两派人好似都同一时间被扼住了喉咙!
周遭是如潮水般的山呼海啸,连一直沉默的毓莘也躬身下拜。
梓萱怔怔看着丹墀上的人,膝盖却不自禁弯曲下来。
黄青曼从凤椅上站起,“既是神明天命,便准三公主所奏。”
“陛下圣明!”
声音响彻金銮宝殿,所有人都伏下了头。
***
荒唐,简直是荒唐!
回府的马车上,这两个字不停在梓萱心底盘旋。
她讪笑一声,这算什么?!她们那么多人不停地走访,殚精竭虑的辩驳剖析,夜以继日一遍遍修改奏折,竟然都抵不上一朵莫名其妙的花?!
刚刚还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掐死对方的两伙人,忽然都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
最后的结局竟然是天降祥瑞,大赦天下。
那她们这些天的准备算什么?
好像万千黎民的希望,都没有一朵莫名其妙的天选之花来的重要。
原著里,夕颜明明是在毓莘登基时才盛开的,如今却被提前催开——
沈约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一开始就不信她,还是临时改了主意?
她之前口口声声对毓莘说与皇位无意,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更坐实了毓莘心底对她的猜忌……
可是,马车外是人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梓萱挑起车帘。
道路两旁拥满了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是比升官成婚还要真实的喜悦——明明只是开了一朵花,却好像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了一般。
梓萱垂下眼,或许……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或许这才是她们的希望吧……
原本想要去质问沈约的心忽然淡下来,放下车帘,梓萱吩咐道:“去公子府。”
“是。”
***
公子府的书房内,黄茵坐在茶案后,“三妹。”
他面前是两盏温度正好的清茶。
梓萱了然,这是已等她多时了。
她沉默地在他对面坐下。
“江龄的伤势已经不打紧了,”黄茵道,“你不必担心。”
梓萱点点头,“大哥要外出?”
这一路走来,都是在打点行装的仆从。
黄茵颔首,“淮南出了些岔子,得去处理一下。”
偏偏在这个时候?梓萱凝眉,“可还有三天就要中秋节了啊。”
“对百姓也一样。”黄茵道。
他说得笃定,梓萱反而一怔,“……是我想左了。
“大哥,”面前的茶汤清而浅,“其实如果……你才是我们兄妹几人中,最适合坐那个位置的人。”
她说得艰难,黄茵却仿佛毫不意外,“萱儿,如果是我,那将来握有这天下的,还会姓黄吗?”
“既然是君权天授,那有些不一样的规矩也是可以的吧。”梓萱道。
黄茵失笑,“你想要以后凡是流着皇族血脉的人皆冠皇姓?”
梓萱眨了眨眼。
“那你如何保证尚公子的小姐们,所生子嗣皆是我皇族血脉呢?”
她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男权社会不就是默认这么运转的吗……
“何况——如果桃源的皇位允许公子继承,你要为了我拉毓莘下马吗?”
“我——”梓萱一怔,“我不知道……”
“萱儿,在你心里,皇位根本不是属于某个人的,而是属于民意的,对不对?”
她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不愿夺权,是因为怕自己做不好,可如果毓莘背叛了‘民意’,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拉她下马,是不是?”
可是民意——她心里的“民意”,真的是桃源真实的民意吗?
仿佛能看穿她心底的想法,黄茵笑了笑,“想不明白就多去民间看看。”
宽厚的手掌落在她发顶,他温柔地看着她,“这次我会带江龄一起去,也是暂避风头——你便安心地过一个中秋节吧。”
梓萱皱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说不上来。
“好——那大哥回来,要记得给我带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