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历史,幽幽辛秘。 三言两语焉能解释清楚,想说又一时不知从何处开始。 但总归会明白的。 蚩血盟若要破解古神封印,必须先行解除羲和敲日阵,而子母鬼鸟双受夹击却始终不亡不灭,便是其中最大变数。 独孤凡咳嗽几声,强撑精神抹去右前方一面岩壁上的凝霜。 太璞定睛一瞧,竟浅浅刻了一首短诗。 “不得长相守,悔作恩爱深。负尽千年恨,聚散终成殇。” 有些哀怨,有些愤恨。 “哪位大长老有此闲情雅致?” 太璞玩笑归玩笑,见独孤凡略感疲倦,忙撑他坐下。 独孤凡苦笑道:“此为第一只子母鬼鸟之由来。” 藏岚山第十一代掌教,道号“素语”,年轻时为情所扰,纠结于修道与情欲之中,自认为无法完全弃绝俗念,便早早退位,转任隐岑峰第九代大长老一职。本欲独自归隐山林,然而因缘和合,终究有幸能与爱侣修成正果,并孕育一子。 其子体弱多病,毫无修仙根骨,素语先也照顾有加,后日益厌烦,反劝慰爱妻保重,不必多费力气。 正值人间宗主之国势弱,大小子国从中独立,天下局势分崩离析,各国又常与妖鬼仙魔结盟以壮大自己,混乱程度远胜现在。 因见长子状如痴儿,素语心情郁闷不欢,索性请缨率众平定人间叛乱。 叛乱岂是容易结束的,藏岚山协助之国有一劲敌,预计暗暗使用手段将大长老妻儿强行掳来,幸亏报信及时,素语忙赶回宗门,却只救回爱妻。正面对峙时,敌方牢牢掐住痴儿脖颈,又示意手下把俘虏的弟子们推上前,笑问:“活谁?” 藏岚山史册记载:子殇,妻绝。 四字而已,两条性命。 最后的结局,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具体详情,早化成过眼云烟如灰如烬。 当时,素语之妻,这个不曾留下姓名的女人心碎、悲愤,抱着夭折的幼子毅然跳入滚滚熔岩中。 自尽前,她质问道:“汝可得逍遥乎?” 她怎会看不出,他累了、倦了。他爱她,可不够爱她;他爱他们的孩子,但这个孩子可能短折,更愚笨呆傻,无法给他带来欢乐,甚至是荣光。那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即使一遍遍告诉自己,那是他的骨肉,他也无法深爱。 今日之契机,给了他最佳之借口。 她明白的。 素语啊,应该真的很爱她,很信任她吧。不然不会告诉她没羽忘川的秘密,她也就无法死在这里。 太璞听完,唏嘘不已。 至亲至疏夫妻,婚后平淡安乐度日,最终还是酿得如此苦果。 “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开天辟地的一只,由素语大长老妻儿所化,怎么无人警惕呢?”太璞问道。 独孤凡颔首,“大祸将及前,鲜有人预料到。” “妻儿双双绝命,素语子悲痛无法自拔,常进入此间悼念亡妻。不知何时忽而一瞥,竟发现熔岩中突兀生出一团顽石,隐隐有身影蜷缩成婴儿状。”他叹道:“邪气渐长,素语子惊悚不敢轻视,只是……骨肉天性,法力触及便觉莫名亲切。而后正不知如何处理之际,那顽石竟沉落无踪了。” 太璞道:“试图捕捞否?” 独孤凡笑道:“忘川之火噬魂腐骨,谁都无法泅浮游之。” “让艄公见笑了,是我想法过于简单。”她莞尔,又问道:“那第二只呢?” “此亦为‘石母簪’插入岩壁之由来。” “石母簪?” 太璞抬眸,心中狐疑道:“原来真是一只簪子啊。” 没羽忘川之进入门户,锁匙在于石母簪、木公簪上。 作为钥匙,石母簪由隐岑峰峰主保管,木公簪则由藏岚山山主保管。出于誓约要求保密,即使掌教山主都不知真相,仅以为那根木簪是寻常信物。 在第十五代掌教刀敏初之前,石母簪始终置于石厅某篝釜中,同其他大小类似的石条子为伴,常做翻炭拨灰之用,随手拿,随手放,俗称“灯下黑”。不起眼之物,放在不起眼之处,自以为安全无比,谁会多加注意呢? 其实此事与刀敏初无关。 她修为极高,素有英名,为人严肃谨慎,实则心思单纯,无意间总能得罪到人却不自知。而帮忙收拾烂摊子的,是她的弟子自远。师徒二人相爱,刀敏初依恋自远,自远依赖刀敏初,本也甜甜蜜蜜。 可惜,彩云易散。 刀敏初毕竟担任一派掌教,既要勤勉政务,又该刻苦修炼以作众人表率。偏偏自远自诩风流多情,趁师父闭关期间,移情别恋于霜蒨峰峰主养女雁卿。 雁卿不知情,误以为觅得良缘,性子更天真烂漫,对师兄自远所言无一不信服。 纸包不住火,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奈何此时,她已珠胎暗结。 自远畏惧师父发怒,亦不舍掌教嫡系弟子的风光身份,便尽心哄骗,舌灿莲花地劝住了雁卿。他意图送其下山产子,岂料雁卿折返归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还没来得及质问自远,竟被鬼族裨将“断理“中途抓走囚禁。 彼时断理重伤,无意闯入藏岚山,担忧会受仙宗合力绞杀,便挟持人质以自保。 为摆脱醜敌追捕,断理逼问安全清净地,雁卿指指纤阿石厅。好巧不巧,那段时间大长老外出办事,守峰的弟子过于年轻,而雁卿因父辈交好缘故,时常出入隐岑峰,那两名弟子只当来玩,还关切提醒“早些归家”,既不觉察有谁隐身,又毫无反抗能力,说话间就被轻松制服了。 进石厅倒也罢,竟误打误撞掉入地底忘川。 断理与雁卿同患难,孤男寡女惺惺相惜。 自远夜不能寐,为了隐瞒事实不得不扯出更多的谎言,骗过霜蒨峰峰主,骗过大长老,骗过自己的恩师…… 众人随大长老抵达没羽忘川,但见雁卿腹部圆圆隆起,似是妊娠将近,都当断理卑鄙无耻,尤其霜蒨峰峰主,以为爱女受辱,下手自然又重又狠。自远不敢出声,只期待能事后安慰雁卿,躲过一劫。 雁卿却连连劝他们住手,告诉父亲“误会,误会!”事情不是他们想得那样,“断理很好,很善良”,没有伤害她,甚至以眼神示意自远解释清楚。 自远不敢理会,见断理言及胎儿父亲时才有所触动,提剑要砍,竟有灭口之意。 结果,雁卿挡下了一切。 雁卿明白了,失望至极,她温柔不失刚烈,冷冷注视着自远,嘴巴微微张合,像是在说“愿与君绝”。 她目光厌恶,含恨而终。 断理亦悲愤莫名,拼尽最后气力要和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同归于尽,但遭霜蒨峰峰主一招击退,便摇摇晃晃试图走至雁卿身旁,才倒地不起。 “鲜血交融,死生同穴。” 独孤凡语气严肃,神情又从容安宁,像一位流浪诗人吟唱古老史诗。 “众人悲痛之际,雁卿腹中女婴缓缓爬出,虽为初生,力道无穷,拉住自远同归黄泉。变故突如其来,众人惊惧诧异仅一瞬间,待反应过来,连同雁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