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明日卯时咱们便要动身了。”
听胡掌事这番话,李景升知道急不得,也不敢表露太多让人起疑,只得颔首应下,“是,那就多谢掌事了。”
话落,她低眉敛首,转身跟着商队的人入了驿站。
进到商队安排的厢房内后,李景升将自己的行礼小心放好,坐到了稍显简陋的木板床上,抬手解下掩着大半张脸的素色兜帽,深深呼出一口气,想起胡掌事的那番话,不免心有惴惴。
她是穿书而来的,原身是二十一世纪的女青年,不想看过一本古言小说后,一觉醒来,竟穿成了这本小说里的炮灰之一——与她同名同姓的端阳长公主李景升。
这位端阳长公主,天潢贵胄,国色天香,有着无与伦比的身世与容貌,却偏偏不过是她的嫡亲兄长,当今大魏皇帝魏谨帝手中一颗棋子。
只因端阳长公主的生母是先帝魏元帝宠爱的容贵妃宫氏,而魏谨帝却是皇后顾氏所出。
元后顾氏嫉妒容贵妃,是以先帝殡天之后,想方设法搞死了容贵妃。又利用李景升的美貌,为魏朝获取最大的利益。
剧情里,这位长公主并非只是单单和亲,嫁给突厥年迈的老头景真可汗。
景真可汗死后,端阳长公主又被迫嫁给继承汗位的景真可汗长子摩那海。
甚至在突厥被破后,又被迎回国嫁给军功赫赫的秦苛。
而在秦苛被毒死后不久,大魏后方的冀国领兵来犯,为了向晋国求援,她又被逼嫁给晋国的镇安王,如花之年,一连四嫁,在被榨干了她自身价值后,却被弃如敝屣,死在了那位镇安王后院的污秽之中。
想到这位端阳长公主最后凄惨的下场,李景升心头一紧。
她不是那位谦敏淑德,唯皇帝之命是从而任人摆布的端阳长公主。
她是穿书而来的李景升,她要逃离这里,逃离大魏。
只要离开大魏,她便能做她自己。
而今,她终于离这个念想不过一步之遥。
明日一早,她便可随这支晋人商队逃离大魏。
只是,想到掩护自己逃离和亲队伍的婢女松絮,李景升心头一紧。
松絮是李景升的贴身侍婢,自小便跟在身边服侍她,忠心耿耿。
也不知她怎样了?
秦苛他们应当不会为难她罢?
戌时,夜幕沉沉,风萧月残。
赣城,驿馆。
烛火幽幽,映着秦苛刚俊冷毅的侧脸,他满目沉冷的盯着身前木案之上李景升的画像,心中是说不出的郁结之气。
为什么?她为何要逃?
她既不愿嫁给突厥景真可汗,当初又为何要答应和亲?如今却又临阵脱逃,将这一干人等置于险境?
正凝神间,一阵脚步声骤然传来,紧接着便响起一道尖锐中透着低沉的嗓音,“秦将军,如今长公主殿下失踪,这个消息只怕瞒不了太久。若是传到陛下与太后耳中,你我皆是杀头的大罪!”
秦苛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徐徐起身,恭谨道,“连公公——”
连公公本名连安,如今已年近五旬,身形瘦高,是宫中掌事内监之一,颇得先帝魏元帝的信任,亦是当今圣上——魏谨帝的心腹之一。
官职上,他虽比不上秦苛正三品的骁骑将军,然而在皇帝面前,他的影响却比秦苛更甚。
此行,他奉命送端阳长公主入突厥和亲,便知和亲一事圣上有多在意。
见秦苛站起身,连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又道:“秦将军,你我一路从京城而来,途中相安无事,我不知为何偏偏要到金岭城前夕出了岔子。可将军心里清楚,长公主和亲一事有多么重要。圣上既将这个差事交给了你,必是信任与你。还请将军万万莫要辜负了圣上的信任。”
秦苛明白这位连公公是在敲打他,随即拱手道:“是,公公莫急。只是想必公公也已看出,一路上公主随我们而来,并未表露丝毫情绪,如今却能悄然逃离,除了她绸缪已久之外,我想应当也是有人里应外合相助与她。我苦思许久,已想到对策,或许能将她逼出来——”
“哦……?”
连安深深看了秦苛一眼,他其实对这位秦将军并不甚了解,亦不知他的行事手段,想起临行前圣上叮嘱他的话,确也不敢在言语上太过得罪他。
“既如此,还请将军尽早行事,尽快寻回公主,莫要酿成大祸才好。毕竟,和亲是公主的使命。而保护公主,促成此次和亲,却是你我的使命——”
秦苛听出连安话里话外的意有所指,忽然想起临行前魏谨帝将他召至御前对他说过的那番话,眸色一变再变,半晌才道,“公公放心,本将军必不负皇上所托,尽心竭力完成此次的联姻大事。”
连安见秦苛面色慎重而凝沉,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秦苛盯着连安的背影,眼见他迈出房门后,剑眉一凝,沉声道,“来人——将婢女松絮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