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穗拨弄着自己的长发,百无聊赖地坐在餐桌前,对面的男人从电子信息工程聊到了世界文学史,然后又得意洋洋地吹嘘着自己的公务员工作以及薪资水平,最后犹豫地看了看她清秀的脸,委婉地表示虽然她不够漂亮,但是中学教师的职位比较符合他对于另一半的期许,结婚之后她应该将精力好好放在照顾孩子上巴拉巴拉……
千穗端起杯子放到唇边抿了抿,眉头轻皱,咖啡已经完全冷掉了,看了看表,两个小时,也差不多了,再耗下去可能会赶不上晚上的电视连续剧,于是拿起包,假笑着打断对方的话,“抱歉,一会还有个会,这顿饭钱就麻烦您了。”
……然后成功看到对方黑了脸。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正赶上雨,这大概是今夏的第一场雨,细细密密,似乎还有转大的趋势,洗涤了空气中的燥热和浊气。包里的手机欢乐地震动起来,她刚接起电话,女人暴躁的声音便一股脑地传了过来,“酒!井!千!穗!你是不是故意要气我?!你自己算算,这是你这个月搞砸的第几次相亲了?!”
她将包随意地挎在手上,在雨里慢慢踱着步,吊儿郎当地开口,“唉?这次可不是我要搞砸的,我什么都没说,明明是那男人太小气,最后连结账都是我掏的钱呢。小杏呀,不是我说你,你从哪给我找来那么多不靠谱的男的呀?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想结婚不想结婚,我自己能养得活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多逍遥自在啊,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早川杏好像被她气到了,半天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却是疑问的语气,“……小千,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那前男友呢?”
她突然就在雨里停住了脚步。
雨下得仿佛更大了,把她的衣服都打透了,雨珠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她嘻嘻哈哈地打岔,“你想太多啦,都多少年过去了,早就忘了那死渣男长啥样了。”
……其实是骗人的。
那个人银色的发,碧色的眼,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样子,冷笑着嘲讽她时的样子,接吻时嘴里淡淡的烟味,弹奏钢琴时偶尔露出的温柔表情……一切的一切,所有与他有关的细节,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曾经那样喜欢的人,曾经拼尽全力去爱的人,最终他们也不过落得一个曲终人散的结局。是不是所有的初恋都没有好结果呢?千穗不知道,她的脑中不断地重复着最后的最后,他对她说的那些话,
“不要再追上来了,千穗。”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天是他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喊她的名字,他总是用“笨蛋”“蠢货”“傻女人”这些词汇来叫她,如果不是真的了解他的个性,千穗甚至怀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喜欢过自己。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正躺在病床上,手上的药线甚至还没拆,他们望着彼此,两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最后他的嘴唇颤了颤,低下来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
“……去过正常人的日子,不要再喜欢我这样的渣滓了,傻姑娘。”
他们谁都没有说分手,可是彼此却都明白,一切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他走得很干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凌厉、孤勇,
他一次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