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九年,乔汐终于又回到景城。
回国前,她特意打听过贺知许消息。
得知他在南大担任天文学教授,几乎没回过景城,便只通知三两好友后,放心回来。
没想到刚下飞机,朋友竟直接开车拐走她,“两小时后,在景城有场相亲局,正好你下一本想写相亲梗,一起去吧。“
想着多年不回家乡,乔汐索性随她安排。
直到两小时后,朋友拉着她兴冲冲地走进景城新开的咖啡厅。
特意问起她新文:“对了,我看过你新文,里面好像总提到真实见过的那场大雪。”
“嗯,可惜今年是暖冬,不会下雪了。”她答,随手推开咖啡厅玻璃门。
没防备跨进咖啡厅的刹那,竟一眼就看到刚刚落座窗前的贺知许。
骄阳璀璨,阳光透过窗户在桌上投下一片斑驳。
贺知许右手轻扣在桌上,和初见他时一样手指修长,脉络清晰。
宽阔结实的肩膀撑起黑色羊绒大衣,挺括板直。
九年未见,贺知许仍耀眼柔和,是人群中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预料之外的重逢,他恰巧不经意抬头看过来,眉头隆起清浅弧度。
怎么会遇到他?
两人目光隔着空气相撞,乔汐顿在原地,神色微怔。
朋友没察觉到她神色异样,仍自顾问着:“哦?你这样说,难道小结巴和焰火少年都有原型吗?”
“嗯,都有原型。”
稍缓口气后,乔汐回拢视线,声音渐轻。
她挽着朋友胳膊转身往外走,记忆随之拉扯到最初。
“2010年末,盛雪,那时小结巴是个和陌生人说话就会涨红脸的小姑娘。”
—
2010年末,乔汐过完十六周岁生日不久,读高二。
今年冬天格外阴冷,景城上空几乎日日笼罩灰褐色雾气。圣诞节恰逢周六,比平时还要冷些。
下午乔汐急着出门,随意抓了个丸子头,匆匆去换鞋。
爸爸指指沙发上的棉服喊她穿上,又嘱咐说:“乔乔,今天降温下午又有中雪,早点回家。”
“嗯,知道了。”
乔汐背对他,神色不大自然,顺手拎起沙发上的棉服和背包。
第一次在爸爸面前没全说实话,出门前都没敢看他,边低头往外走边胡乱应着:“朋友喊我去帮忙,解决完后我就回来。”
最近一个月,她瞒着所有人经常偷偷去学校后巷喂养流浪猫。
有只全身雪白的小猫最亲人,每次她去,都会亲昵地蹭她裤脚。
观察许久确定它没有主人后,本打算圣诞节带它回家。却没想到前两天带着火腿肠再去喂猫时,几只猫都在,只有这只找遍整个后巷都没再见到。
彼时,班里几个同学恰好路过,瞧她满头大汗地在翻找东西,其中一人漫不经心地调侃:“婷婷,你爸爸是学校领导,是不是你说句话,你爸爸就能调监控出来看啊?”
“嗯,当然。”
两人离乔汐不远,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她耳朵。
顺着几人目光向上看,可以看到学校后墙处的摄像头对着后巷。
乔汐脸色苍白几分,平时她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不懂得维护同学关系,现在见着同学也像见着陌生人。
但为找猫,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那位叫杨佳婷的同学跟前,小心翼翼又艰难地开口:“佳婷同学……我真的,真的要找很重要的东西,你能不能……”
她还没说完,对面女孩子就先笑开,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乔汐,大家都是同学,我肯定帮你。”
“不瞒你说,我最近也因某些事情正发愁。”杨佳婷皱皱眉,眉宇间洇上苦恼和忧色,“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你肯帮我吗?”
“我……能帮你?”乔汐抬头,面露不解。
即使再不关注外界事情,她也知道杨佳婷是公认班花,热情开朗讨人喜欢和她胆小甚微的性子截然不同。
这样的人若真有麻烦事怎么可能轮得到她帮忙?
“你语文成绩好,替我写封情书,约祁倬圣诞节下午去小教堂前的矮桥。”
杨佳婷说得很快,脸上不合时宜地升起两抹粉红,“只要他到,我立马喊我爸调监控找东西。”
乔汐:“可……”
“祁倬最近没来上学,但每周六下午都会在公交站台等车,你可以在那儿找到他。”
面前女生丝毫不给她犹豫机会,殷切地将一张写着址的纸条塞进她掌心,“好乔汐,我相信你,肯定能成功!”
……
想想都觉得荒谬,她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
谈话过去段时间,直到现在奔跑向站台,听凛冽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乔汐仍感觉不真切。
她听说过祁倬的名字。
在学校里,他几乎是风云存在,让人不注意都难。
校霸,学渣,惹事生非的体育生……诸如此类不太友善的词句全都是老师同学平日里对他的议论。
几次偶然遇见,不是在办公室听教导主任歇斯底里训斥,就是在学校后巷与人约架。
每次他都冷着张脸,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架势,她路过他身旁时从来不敢多看一眼。
帮人去约他,真是疯了。
乔汐站定在站台边缘台阶位置,捂着腰大口喘气,刻意同后面等车的人群隔开一段距离。
气息均匀后,打开书包掏出一张折叠成四四方方并不算精美的粉色纸页。正面应杨佳婷要求,画着几颗红色爱心。
又缓了会儿,她回身眺望人群,一眼就看到靠在站台里侧长椅上阖眼养神的少年。
白色短款羽绒服领口微敞,堆叠在脖颈处的黑色围巾罩进大半张脸,边沿柔软搭在高挺鼻梁处。
再往上看,黑色碎发从白色毛线帽沿处挣脱出来,和浓密睫毛一起在冷白皮肤上投下浅浅阴影。
周围等车的人汇聚在另一侧,唯独空出他周边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