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停车场,云杉直接打车回家,进了门才给林时序去了个电话,表示下次再约,林时序自然听出她情绪不高,没探问什么,嘱咐她好好休息。
“对了,别关机。”
林时序最后的强硬更像赌气,云杉勾了勾嘴角,挂了电话往沙发里塞的时候,膝盖突然一阵剧痛,刺得她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板上,疼顺着往上钻,额头霎时间冒了冷汗。
她艰难地把伤处摊出来,就着跪对沙发的姿势抽气,等到神智稍微从火烧火燎的感觉里抽离,才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来医药箱,挽起裤腿抹药油。
伤处没破皮,但是有点肿,一大块青紫交错的淤痕看着很骇人,云杉正揉搓伤口,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柔和的前奏刚出来就让她的心瞬间揪紧,好像伴随了她整个青少年时代的枷锁又重新回到了脖颈上。
云杉一不小心掉进了周密粘腻的蛛网,没来得及反应,铃声已经到了极限自动挂断,她下意识的一口气还没吐出去,铃声不依不饶的再次响起,云杉无奈地抽出纸随便擦了擦手,接起电话。
“尔尔,怎么不接电话?”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中潜藏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我,,”
“不要说你忙,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医院怎么还会留你,你是不是不想面对我们?”
云杉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剩下的话,她无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紧不慢的回答,“我刚刚在收拾家务,手上沾了水。”
对面的沉默不知掺杂了多少无可奈何,半晌,云杉听见父亲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对熊孩子百般忍让后的耐心,“尔尔,辞职回桐水吧,好好接触一些新的人,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不用了,爸,兰城挺好的,医院这边,,”
“好?”声音瞬间拔高,“哪里好?是你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好,还是你孤孤单单好,你逞强给谁看,就为了向我们证明你过得好,这很幼稚,这是对你人生的极不负责,我看你是堕落太久了。”
云杉静静听着父亲发表他的言论,一丝一毫的反驳欲都没有,她自恃天姿尚可,后天也算得上坚韧不拔,做人做事从不愧对于心,行医以来始终敬畏生命,尽心竭力,先人后己,可不知道为什么永远不能解开和父母之间的纠结,他们好像要俯视她一辈子,无论她多少次试图牵起他们的手走向自己的海岸,他们总是会挣开,摆出一脸疲色,表明对她的“小水洼”无力敷衍的态度。
“爸,我在兰城有自己的房子,我的案子公安那边已经给出了正式通告,你们担心可以去找找看,五院也没有辞退我,我现在休假一段时间,如果有时间我会回去看你们的。”
云父似乎已经无话可说,在云杉提出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抛下一句下周必须回家,然后率先掐断通讯。
云杉抱膝坐在沙发上,缓慢的将头藏进了臂弯里。
这种别扭的姿势持续了很久,她久违的发了一场大梦。
初见萧疏,当时她十一岁,窝在教室靠窗的位置,老师还没来,新同学三三两两地说话,她刚转学来到这所城市,没有熟人,夏天清晨的阳光澄澈明亮,透过窗子照进来,惹得云杉忍不住去追逐,伸出去的指尖还没来得及触碰金线,少年先逆光而来,干净的白色短袖被风吹得鼓起来一点,他侧过头跟身边的人说话,笑意盈盈,清柔的光影在他脸上打出一块光斑,温暖馨香,云杉看得恍然,少年不经意回首,撞上她直白的目光,却不显局促,再次点亮了眼底细碎的笑意,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那是给她的。
做了快一年的同学,她跟萧疏绝对算不上熟识,他温暖明亮的像太阳,有太多人围在他的身边,而她骄傲又脆弱,自尊又自卑,所有时间都埋头在课业里,拼命要挣出一点成绩让父母满意,关于他,她只被允许来得及在他上台自我介绍时记住他的名字。
萧疏,草肃萧,疏朗的疏。
心情发生变化似乎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是蓄谋已久,她不清楚,但更倾向于后者。那天在公园,她无意撞见他爬上树将缩在树枝上的小猫抱起来,又小心翼翼递给树下站着的大爷,纵身往下一跃,摆手告别的姿态潇洒的像个金堆玉砌的小少爷,却在大爷的身影渐行渐远后摸出藏在身后的手,对着擦破皮的地方使劲呼气,腮帮子鼓成了河豚。
云杉没忍住,事实上很难忍住,她笑出声的时候少年看了过来,阳光很盛,他稍眯了一下眼才看清人,然后脸颊迅速攀上一抹薄红,云杉学着他的样子摆了摆手,口型道,“保密”。
少女笑弯了眼眸,少年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
云杉不能忽视的是,萧疏这两个字成为了她不敢写进日记本的秘密,成为了酸甜的柠檬硬糖味道的少女心事,成为了清风替她无数次拥抱的身影,成为了她追逐的日光。
还好,幸好,她昼夜不休的透支时间,倔强的只选择了一个志愿,终于如愿以偿的和他考到了同一个班级,她以为时光的灰尘早已披了满身,但他熠熠生辉的介绍自己——云杉高且直,他替她拂去那些并不存在的尘土,坦荡又大方,让她终于坚定自信的朝他奔去。
草莓味的冰激凌,写满字的纸条,平安夜的巧克力,天台的风,操场的歌声,元旦的烟火,每一次模拟考出成绩后的击掌,匆忙清晨冒着热气的早餐,毕业典礼上他从衬衫靠近心脏的位置取下偷偷塞进她掌心的纽扣,还有高考结束,迈出考场的那一刻,一簇迎接她的蓬勃热烈的向日葵。
青春动荡不安,青春也光怪陆离。
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城市,她学医,他从警,萧少爷变成了萧警官,那些蛰伏在骨血里的赤忱无畏哗啦哗啦冒了头,让他迅速成长为了一个钢铁般的战士,愈发的锐利深沉,坚定强悍,唯独私下里还是那个会捧着伤口要女朋友吹吹的怕疼娇气包。
她们的专业课在大教室,萧疏下了课就悄悄摸进她的教室,坐在她身边打盹,病理学枯燥单调,他训练一天难免疲乏,一节课下来,坐在前排的云杉和教授对视了不下数十次,之后云杉的位置就从学霸区挪到了休闲娱乐区,她上课倒是照旧认真,萧疏不会打扰她,偶尔精神好的时候就自己找书看,云杉格外喜欢靠窗的位置,因为能看见光,也能看见他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