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落水的那个晚上,文尘下水之后,趁众人没反应过来,迅速游到船尾爬上了船,藏在船舱里等待时机。
第二日早晨,崔付带着人走了,只留下一些府里的侍卫。这些人觉得不可能把人找回来了,于是干脆躲起来偷懒,给了文尘逃走的机会。
上了岸之后,沿着湖岸往下游走,再渡船出城。由于身体素质过强,身体连一点发烧的迹象都没有,文尘不得不跳进水里泡泡,夜里就穿着湿衣,生生捂干,终于有发热的迹象了。
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在离驿站不远处等着杨语路经此地,来个意外“偶遇”。
离王城越近,杨语越自得,笑意渐深。而杨语越自得,文修祺就越心优。此次召他回王城,除了几个贴身随行的侍卫,没有带一兵一卒进王城。所以,杨语身后空无一人。若真有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没有人能救他。
不论是何人,在这种情况下,别说笑了,只怕坐立不安、食之无味。然而偏偏杨语,赶路的同时也没耽误观花逗鸟,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心没肺的样子。但他越这样,文修祺越觉得有诈。
单枪匹马的到王城,还能这么怡然自得,要么是看破红尘,生死置之度外,要么是早已有所准备。杨语必然是后者,既然是后者,他的准备是什么?
“将军,那好像有人。”罗刚突然出声,看向不远处岸边树下的人影,右手握住剑柄,缓缓向前移动。
走近了一看,竟是文尘!只见他脸色微红,嘴唇发白,双眼紧闭。身上的衣物半干不干,身体蜷缩在一起,微微发抖。
“将军,是文家二公子!”
闻言,还皱着眉思索的文修祺,瞬间铺平眉头,望向罗刚。刚才要是没听错的话,他说的是文家二公子?不会是本家吧……
杨语几个跨步,就到了跟前,蹲在文尘面前,细细端详两眼,啧啧称叹。“美人就是美人,生病了也是个病美人。”说罢,伸出右手,用手背轻轻拂过文尘脸颊。
本来准备继续装晕,但是这狗东西居然趁人之危,弄的脸上酥酥麻麻的,浑身汗毛直立,也就没必要装了。微微歪头避开杨语的手,睁开眼,慢慢聚焦。
杨语的手还停在原处,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直到文修祺走过来,才缓缓道“别来无恙啊,二公子。”
瞎了吗,看不见我一脸病容吗?还无恙。但面上还是装出惊讶的表情,“将军怎么在这?”
杨语勾起嘴角,仿佛有似有若无的笑意,左手细细摩挲右手手背,“这话,似乎该我问你。”
文尘准备打量四周,结果一抬眼就与文修祺探究的眼神对上,瞳孔猛的收缩一下。空气中沉默了片刻,杨语伸手,文尘收回视线看向杨语伸出的手,一时没有动静。
“还不起来,怎么,等我抱你?”
不愧是杨语,打破沉默的方法亦是如此炸裂,让凝住的空气更加尴尬。文尘双手撑地,准备自己站起来,杨语伸手拽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人拽起来。
起的太猛,头一阵眩晕,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杨语直接伸手搂腰,“牵马。”
“哦、哦哦。”李智辉第一个反应过来,慌忙跑去牵马。
“在马上,有力气抱紧我?”杨语此话刚出口,文修祺也顾不上什么君子风范,转身大步跑在李智辉前面,把自己的马牵过来,道“家弟就不劳烦将军了。”
说着,骑上马,伸手拉文尘,竟然没拉动。虽说身体素质不错,但比起杨语这样的武将还是差远了,文修祺生怕文尘被染指,只能蓄力拉一把,把文尘拉的一个踉跄。
要不是杨语搭在文尘腰上的手,只怕此时已经摔个狗啃泥了。杨语转头,对文尘道“自己爬,我扶你上去。”
文尘浑身酸痛无力,刚抬起腿,就被杨语握住大腿,直接用蛮力把他推上马。双手不自觉的搭上文修祺肩膀,文修祺身体一僵。
而文尘则是猛的转过头,表情又惊又恐,但头转的太猛,亦是头昏眼花。恍惚中好像看见杨语笑了,这次的笑和以往不一样,眼睛里也带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杨语平日总是猖狂拽上天,即使勾着嘴角在笑,但眼中毫无笑意。他的脸分两半,上半视你如蝼蚁,下半待你如亲友。没等他看仔细,文修祺已经夹着马肚子飞驰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一路无言,杨语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紧赶慢赶的在天黑前赶到城门。先找了客栈让文尘睡下,才去请医师把脉开药方。这一路颠簸,文尘体温度越来越高,嘴唇干裂起皮,迷迷糊糊中睡得很不安慰。
喂完药,文修祺第四次出口赶人,“将军,家弟有我照顾就行,天色已经很晚了,还请你快些回去休息。”
杨语就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看着文修祺忙前忙后为文尘换湿巾、喂药、擦拭身体。这才幽幽开口“我听闻你们兄弟不和,万一你把人照顾傻了,岂不可惜了这美人皮。”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能说的吗?谁家好人会在明面上说这话?这是文修祺第一次品出咬牙切齿的滋味,“将军多虑。”
“行,李智辉照顾人很有一套,今晚本将军就割爱,把他留下照顾二公子。”
第二日,文尘的烧退了差不多,就是身子还不利索,气力还没恢复。文修祺当即道“将军,家弟已无大碍,留下养好再自行回去。回王城的日子早已定好,不得有误,需即刻启程。”
“那怎么行,多年前你家庄子被屠,你忘了?将他一个人留在这,若是旧事重演,当如何?岂不可惜这美人骨了。”
“!”文修祺差点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所有人都认为那年的事情,是舅舅袁路所为。但文修祺曾认真的问过他,舅舅明确表示不是他做的,他还不屑于动用雷霆手段去辱一个青楼女子。
袁路从未对此事解释过,因为此事毫无证据指向他,对他没有半点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无需解释。就算解释,也没有人会信,就连袁路自己也觉得,这事该他做。
但此时,杨语胆敢当面明指这件事是袁路所为,还暗指他会旧事重来,对文尘下手。文修祺忍无可忍,“将军慎言,凡事眼见为实,莫要听信谣言,做那不能自主思考的昏庸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