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回程的时候,季攸阳仍然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他十分沉默,哪怕是在和段思齐道别的时候,仍然没有开口说话,丝毫没有以前礼仪周到的样子。
他失魂落魄地牵着马,等着刘璃和段思齐的交谈。
这并不奇怪,段思齐十分理解他的心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之后仍然能够谈笑风生。
让段思齐更感兴趣的,反而是刘璃的态度。
可能是自小流落在外的原因,刘璃看起来对连家堡并没有什么感情,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太多的憎恨和愤怒写在脸上,或许有,只是浮于表面。
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段思齐看了前方渐行渐远的两人,决定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他招招手,有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低声嘱咐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去了和二人相反的方向。
一南一北。
一路上,刘璃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备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杀手。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很准。
从离开云倾城,他们一路上都被人盯着,到后来有人沉不住气,他们遭遇了第一波暗杀,然后是第二波,第三波。
这些杀手不同于在段思齐那里见到的那些对于季攸阳还有些忌惮和收敛,他们是真的想要刘璃和季攸阳的命。
暗地里保护他们的暗卫逐渐倒下,人越来越少,杀手也越来越少。
季攸阳的反击,完全是出于人的本能,他仍旧是个失魂落魄的状态。
等他被刘璃一声“季攸阳,小心身后!”唤醒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弃生终于沾染了人命。
季攸阳的后背一阵疼痛,是那个他躲闪不及的人,刘璃快速跑了过来,一刀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不等她惊惧或者有其他的情绪出现,另一个杀手就已经袭来。
“季攸阳,你给我清醒一点!”九转琉璃此时起到了它的作用,刘璃在三丈开外便击穿了一个杀手的脑子。
风声萧瑟,满地尸体,刘璃用弃生撑起身体喘着粗气,脸上身上溅满了血迹,刀上也滴滴答答流着血。
季攸阳终于意识到,为了保守秘密,自己的父亲要将他赶尽杀绝。
片刻后,他突然动作,抬腿朝一个已经死了的杀手走去。
刘璃认得那个杀手,是她第一个杀死的人。
她的手一直在颤抖,肠胃因为血腥气开始翻涌,她用左手捂住右手,试图阻止身体的不适。
旁边神农谷的暗卫看到了她奇怪的状态,担心她受伤,给她把起脉。
没有受伤,也没什么大事。
刘璃的眼睛一直盯着季攸阳,她看着季攸阳缓慢揭开了那人蒙着的面,而后松了一口气。
“季攸阳。”刘璃走过去,在他旁边也蹲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是季小虎。”
季小虎是季风阁的人,刘璃见过,长着个小虎牙,笑起来很讨喜。
跟这个人的身形有些相像。
幸好不是。
因为这一波暗杀,他们没有赶上进城,只能宿在城外。
暗卫在周围驻扎,时刻警惕着周边的危险。
季攸阳的伤口不是很深,却有些长,清理起来有些费劲。
刘璃走过来的时候,季攸阳正坐在火堆旁发呆,暗卫收拾好绷带和金创药,冲刘璃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刘璃叹了口气,在季攸阳旁边坐下。她看到季攸阳在脸上抹了一把。
二人就这么默默坐着,火堆噼里啪啦的响声让氛围不至于那么尴尬。
许久。
季攸阳添了把柴火,说道:“我没想过他会杀我。”
他是谁,不言而喻。
刘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季攸阳也没有想让她回答,自顾自说道:“他平日里虽然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我却能看出来,他想尽量做一个好父亲。”
季攸阳看着手里的攸阳剑:“这把剑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打造好的。母亲说,他为了这把剑,走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材料。谦叔也是,我的很多东西,都是谦叔教我的。”
季攸阳看了眼刘璃,她似乎在发呆。
“对不起,你的人生本也该如此。”
刘璃回过神,没有说话。
“回去之后这些事情都会做个了结,连翘,我爹做错了事情,他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我会与他一起承担。”
“可他现在要杀了你!”刘璃不理解季攸阳的坚持,这是他父亲的错,不是他的。
“我知道,可他也生我养我。连翘,我们有过约定的,所以,如果所有人都来讨伐季风阁的时候,你来杀了我。”
“不行!”
“连翘你听我说。”李攸阳抓住刘璃的胳膊,阻止她离开,“季风阁欠连家堡的,我本就该还你,你听话,好不好?”
“那......那要是你不欠我的呢?”
“怎么会不欠呢,没有季风阁,你就是连家堡最受宠的小丫头啊。”季攸阳苦笑地摸了摸刘璃的头,现在的刘璃看起来比他要脆弱。
“那如果,我......”刘璃想说,如果我不是连翘呢,这是她许多次都想说的话,可她不敢说。
如今,是不是连翘,都要和季攸阳站在对立面上了。
“好了,”季攸阳揉揉刘璃的头,她很少有像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的模样,“连翘,好好的,知道吗?”
刘璃没了脾气,季攸阳太过温柔,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安慰她。
见她不说话了,李攸阳摇摇头,拿起她放在旁边的弃生,做工真不算精细的刀,上面还沾染着血迹,或许是今日太过匆忙,忘了擦干净。
季攸阳随手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又从水壶里倒了些水,一点点擦拭着弃生上面的血迹。伤口并没有让他的动作有任何的不便。
刘璃看着他的动作,明白了他的意思。
“血迹今天不擦干净,明天就不容易擦掉了。”季攸阳认真地扣着那些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