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和也不得而知。
天亮后她将富冈茑子和千代婆婆的尸体安葬好。富冈义勇很是沉默地在一旁给她打着下手,动作机械而僵硬,好像在做着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只是当家人的脸彻底覆盖于泥土之下的时候,男孩一直僵着的表情才有了些许的动摇。
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只是掀起了很小的一点波澜。
这个表情有点眼熟。
可是和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的。
“想哭可以哭出来哦,我不会笑话你的。”
富冈义勇没有回话,他径直地走进木屋,穿过血迹斑驳的玄关,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背篓和斧头。
一旁堆着的木柴有些散乱。将它们都收拾好以后,富冈义勇背起背篓拿起斧头,像平日一样准备下山去砍些木柴备用。
出门的时候和也正倚在门框边,富冈义勇只当她是空气,在路过的时候加快了几分脚步。
啊……又被无视掉了。
和也对他的反应倒也不恼火,见富冈义勇下山,她摸了摸肩膀上的乌鸦:“跟好那个男孩,看着他死不了就行。要是快没气了,记得赶紧回来找我。”
乌鸦点点头,轻轻蹭了蹭和也的侧脸,随即它张开翅膀,追向富冈义勇离开的方向。
今天的太阳很好,艳阳高照,会是个好天气。
冬季少有的阳光对和也而言有很好的安抚效果,她就着门框边坐下,在享受着日光浴的间隙,和也状似无意地瞥了几眼没有被阳光照到的,木屋内的阴影。
看来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
跟人类扯上关系可真麻烦啊……
带着些许暖意的日光促使和也不由得产生了几分睡意,刚打了个哈欠,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忍不住的打架。意识昏沉之间,和也似乎听到有声音从远方传来。
有人在温柔的呼唤她的名字。
这一次的梦里不再是拨不开的浓雾,短暂的黑暗之后,是仲夏夜点点的萤火,手腕上挂着的金鱼袋子在暖色的灯火下熠熠生辉,燥热的晚风迎面吹来,头顶的夜空是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花火。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和也一时间有些恍惚。
“怎么了吗?”
身旁的人见她出神的样子开口询问。听见那道声音的一瞬间,和也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没事,就是太开心了。”
她听见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那人笑了笑:“开心就好,自从上次……”
后面的话和也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的耳边像被轰炸过后一样的嗡嗡作响。努力控制着让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看上去不那么明显,和也抬起头,却只看到一片昏黄的天空。
梦醒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
身后的木屋上飘起缕缕炊烟,富冈义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趴在和也腿上的乌鸦见她醒了过来,起身扑腾了两下后站在了她的肩膀上。
还沉浸在梦中没有完全醒过来的和也盯着远方快要沉下去的夕阳出神,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她的眼中,像是要与那孤独的颜色融为一体。
那是最后一个夏天的最后一场烟火大会。
后来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怪举行的夏日祭她都有去过。夏夜的风依旧燥热无比,深林之中的萤火仍在闪烁,烟花照亮的夜幕下,只有她自己的身影。
那真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强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怪异情绪,和也低头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上面的花纹有点眼熟,她记得这好像是……富冈茑子的东西?
“……那小子做的吗?”和也转头问向肩膀上的乌鸦,见小家伙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把毯子抱在怀里,“我还以为他真变成块木头了呢,真是个……不诚实的小孩。”
晚饭的时候和也对着盘子里的食物兴致缺缺。富冈义勇做饭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不是半生不熟就是没有味道,就算她是铁胃荤素不忌来者不拒,但这小子再多吃两天自己做的饭,说不定能提前去和富冈茑子她们团聚。
“喂,我说啊……”和也强咽下最后一口饭,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我觉得要不明天还是我来做饭吧,虽然做不到跟茑子的手艺一样好,但肯定比现在要强。我看厨房的食物也不多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半个月你就得饿死,这天寒地冻的能有什么吃的东西啊,总不能再去掏松鼠窝吧……”
富冈义勇只一个劲的闷头吃饭,也不搭她的话,搞得和也总觉得自己在演单口相声,底下观众完全没反应的那种。
……不,还是有点反应的。
至少在听到“茑子”两个字的时候,富冈义勇的脸上还是有点细微的表情变化的。
故意没有发现他微红的眼眶,和也收拾起餐桌上的碗筷:“饭都吃完了,剩下的我来好了。啊,还有,我晚上没有睡觉的习惯,你一会儿赶紧自己铺床睡觉就好。”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答复,和也认命般的开始洗起碗。
没想到她的鬼生能沦落至此,居然开始帮人类干起家务活来了。
都是她自找的!
吹灭最后一根烛火,和也重新换上那身看上去像是古董一样的旧和服。玄关处的血迹早就干涸,彻底的和木板融为了一体。
不需要睡眠的日子,夜晚就显得格外无趣。坐在玄关处看外面的月亮逐渐西沉,和也总会想起那位从月亮来到人间的公主。
她现在又回到月亮上去了吗?
正走神的时候,富冈义勇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像是被极力压抑的痛苦的□□。
入夜后和也就在木屋的周围布下了一圈不易觉察的火焰,起着类似保护结界的作用,没有鬼能够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轻易的闯进来。
轻轻推开房门,幽幽火焰从和也脚下升起,然后像是活过来一般缓慢游弋到富冈义勇的床铺边,一点深青色的微光照出男孩眉头紧皱,冷汗直流的模样。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