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和也的声音,富冈义勇挣扎得更加厉害,和也偏凉的体温对他来说仿佛火钳一般滚烫。富冈义勇向后一个肘击,摆脱和也后一拳挥了下去。
结果当然是扑了个空,和也的反应远比他要快得多,反倒是富冈义勇自己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台阶上。
“你,你……”
富冈义勇抬头看她,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和惊疑,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和也,身体下意识直往后退:“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不是已经,已经被我……”
“被你怎么样了?”和也蹲下身问他。
“被我,砍,砍掉了,脑袋……”富冈义勇声音越来越低,他打量四周,身体紧绷的像根弓弦。
“你,你是真的和,和……”他仍不敢叫出和也的名字,只能不断重复那个简单的音节。
他以为自己那时候就要死了。
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纸人挡住了假和也的第一波攻击,富冈义勇看着那剪裁粗糙的纸人,认出了那与和也送给引路女孩的纸人如出一辙。
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没时间多想,纸人落入他手里化成了一把流光透明的刀,其中隐隐有火焰流动,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刀尖对准假和也,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就像……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他面对毫无反抗能力的恶鬼,手持能决定对方生杀大权的武器,却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才能做到。
假和也紧接着便又扑过来,富冈义勇心一横,闭上眼睛胡乱挥舞了几下,他听见刀剑砍入血肉的声音,有温热的液体洒在他的脸上,他只觉得心跳快得要爆表。
然后他听到了假和也的哀嚎声。富冈义勇睁开眼睛,只见假和也痛苦地捂住伤口,刚刚恐怖的样子不再,模样与他平时见到的无异。
“和,和……?”他虽不知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他还是试图叫醒和也,“我是富冈义勇,你不认识我了吗?”
“好痛,好痛啊!”他听见假和也这么说。
富冈义勇紧握着刀柄,将刀尖对准和也,他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借此给自己留出一段安全距离。
和也说过她是鬼,平时看上去跟人类没什么两样,却是实实在在的会吃人的鬼。
失去理智的和也,就会变成刚刚那副模样吗?
那……他认识的和也,要怎么样才能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和也会变成这样?
如果和也以后都会是这副样子的话,那他……
突然空间发生一阵扭动,富冈义勇眼睛微微睁大,他分明在假和也的身上看到了飘散着的黑雾。
假和也的脸也开始发生变化,一缕又一缕黑雾从她脸上飘出来,之后竟变成了一张他从未见过的女人的脸。
这才不是他认识的和也!
意识到这件事后,富冈义勇长舒一口气,他心跳得仍然厉害,心中却有颗石头倏然落地。
幸好这不是真的和也。
假和也见富冈义勇这样也不再伪装,女人身形一下子抽长,伴随着周身的黑雾,踉踉跄跄地朝着富冈义勇的方向袭来。
同时袭来的还有那股深刻进他灵魂和骨子里的血腥气,带着□□腐烂一般的味道,宣告猎物死亡的到来。
是鬼。
那一瞬间,富冈义勇脑内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姐姐和婆婆惨死的一幕从未在他脑海中淡忘,被吃掉的噩梦再度在他脑中翻滚,他甚至能看清楚月光下鬼的獠牙发射的冷光,那股腥热的气息几乎已经扑在他的脸上,一切缓慢的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
但那又是极快的一瞬,富冈义勇将刀横在自己胸前,带着对家人的爱意和对自己曾经无能为力的懊悔出刀。那些强烈的情绪曾经让他日夜煎熬,无数个无眠的夜晚,他都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和软弱,而如今,机会摆在面前,他要彻底和曾经的自己做出告别。
这次他没有闭上眼睛,他亲眼看见刀刃砍入女人的脖颈,黑墨一般的血液洒满了他半张脸。富冈义勇双手握紧刀柄,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决心,砍下了女人的脑袋。
那一瞬间女人爆发出的尖叫刺痛了他的耳膜,富冈义勇捂住耳朵,再抬头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只有手中的刀发出幽幽的光,微微的嗡鸣着,为他指引着一个方向。
于是他不再停留,朝着指引的方向尽全力奔跑。
然后就是现在。
“我不是真的?”和也反问他,“那就是说,你见到假的我了?你把她脑袋砍下来了?”
富冈义勇木木地点头,那双深海一般的眼眸紧紧盯着和也和也,像是要把那张面具盯出一个洞来。
被这么看着和也也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富冈义勇的脑袋:“做得不错。”
“……真的?”富冈义勇有些恍惚。
“当然。”和也点点头。
她是真的觉得这小子做得不错。
“无意打扰两位的叙旧,”的场轻咳一声,出声提醒道,“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依在下看,这个空间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和也转向他:“你有出去的办法吗?”
的场又挂上了那副挑不出错来的笑:“这个嘛,很抱歉在下并没有解决的办法,如果和子小姐有什么好办法的话,在下洗耳恭听。”
“我无可奉告,”和也一摊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既然这样,那大家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的场看上去并不慌张,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能和诸位死在一起,在下死而无憾。”
和也啧了一声:“别说这种恶心的话。”
富冈义勇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动,迎上的场似笑非笑的那张脸,富冈义勇下意识向和也的方向又靠近了些许,伸手轻轻抓住了巫女服宽大的袖边。虽然不知道该怎么从这里离开,但看和也并不着急的样子,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安。
就像那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他身上的纸人一样。
一时间相顾沉默无言,片刻,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