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低的声音暴露了他的心虚。
和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像是想到了曾经的一些东西,她声音低沉了下去:“他们的苦衷可不关我的事,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善良和施舍就是蠢,毕竟总有人觉得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想给自己找死试一下。”
这种认真且阴郁的状态在和也身上向来维持不了三秒钟,她几乎是转眼就嗤笑一声,指指富冈义勇怀里那堆花里胡哨的零食:“除了你那里那部分,我的钱都在这里了。”
最后一点口粮吃完之后,和也拍拍手上的残渣,带着富冈义勇开始走她口中的近路:即从山里直线穿行,不再从人类的城镇里绕弯子了。
而后来到现在。
闻言富冈义勇神色愧疚,眼神都黯淡下去了:“对不起。”
和也“啧”了一声:“开玩笑呢你听不出来?”
这小孩听话又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跟着她这么个跑法也没喊过累,哪都挺好就是有些实心眼,每次她要发挥自己的幽默细胞的时候,这小子总是格外煞风景,完全分辨不清哪句是在开玩笑,哪句是她很认真的。
反倒是对谎言有种不同寻常的敏锐。
比如她说实话的时候富冈义勇总是持怀疑态度,她随口编的瞎话他倒是认认真真一字不落的全听进去了。
天赋异禀。
她只能这么说。
差不多三天后,在一个傍晚,富冈义勇跟在和也身后,在走过一段长长的山路后,他看到了漫天橘色的霞光。
脚下是一片规模庞大的城镇,此刻正被袅袅炊烟笼罩,站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在街道内不断穿行走过,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热闹又和谐。
“我们要去那里。”和也指向更远处一个地方。
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富冈义勇只能看到被山林包裹下的一抹红色,那好像是……
“神社?”
“重操旧业喽,”和也比划了下面具的形状又指指自己的脸,“你应该熟悉流程了吧?”
富冈义勇下意识点点头,完全意识不到这有什么不对,随即他问道:“但,为什么是神社?其他地方,也可以的吧?”
“这个嘛——”和也拖了个长音,似乎是在思考,“因为我只对这里比较熟悉啦,说不定能碰见熟人。”
“真话吗?”富冈义勇对此持怀疑态度。
和也笑容真诚:“当然是真话。”
看,她明明说的都是实话,但向来把想法都写在脸上的富冈义勇明显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
下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和也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富冈义勇正蹲在一棵树前,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什么。
“看什么呢?”和也走过去,“突然停下来,在这片林子里走丢了可没人找你。”
“那你会找到我吗?如果我突然不见的话。”富冈义勇冷不丁这么问道,少有的直直看着和也的眼睛。
和也本想直接回答“当然不会,我巴不得自己一个鬼呢”。但对上那双执拗且认真的眼睛,脱口而出的话转了个方向:“看我心情吧,你还得继续努力啊。”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之前每次开玩笑要扔下他的那些话,富冈义勇似乎都是当真的。
富冈义勇反而被这种不太正经的答案安抚到了。若是和也很认真地回答“肯定不会抛下你的”的这种话,他反而会觉得对方准备随时离开。
他自以为微不足道地松了口气,开始回到和也最初的问题:“你知道这种花叫什么吗?我从来没见过。”
那是一大片直立的,看上去有种诡异肉类质感的,像是蘑菇一样的白色花朵,被花瓣包裹的内里像是一只只蓝色的眼睛,低垂着的花冠宛如书中描绘的白色死神,甚至在愈发昏暗的山里中闪着幽幽的白色荧光。
“水晶兰,”和也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顺便将富冈义勇拉远了些,“但现在并不是它的花期,除非是因为营养过剩……”
“那是什么意思?”富冈义勇不解。
这片土地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好像比别的地方要新鲜一些,泥土也更加湿润,附近干净的连片落叶都没有,和也怎么看出来营养过剩的?
“意思就是……”和也声音幽幽,“今晚我们还要山里过夜,现在,赶紧去找个舒服的地方。”
和也一马当先离开,不出意外身后传来富冈义勇匆忙跟上的脚步声,背对着富冈义勇,和也眉头紧皱,从刚才开始就被她刻意忽视,如附骨疽一般缠上来的腐烂气味让她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多待。
看似一片祥和的镇子之下,不知道是多少条白骨血淋淋的累积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