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落水的那刻起,属于她的人生时钟就停止了走动。 程丹若的生命暂停在大学第四年,之后的三岁、二十二岁、五十岁……都只不过是那一天的无限循环叠加,并未真正前行。 但今天,今天不一样。 曾经以为被中断的学业,今日得以完结。 人生翻过一页,明日就是崭新的篇章。 我毕业了。 阻断的道路恢复了通行。 她眨了眨眼。 漫长的一秒过去了,她忽然变得好轻松,走向台阶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袍角飞扬,垂布像霞帔缀在后领。 程丹若每往前走一步,压在心头的石块就溃散一颗。 被关在门外冻得清白的小女孩走开了。 在胡人刀下死里逃生的女孩消失了。 卷入洪水的孤女爬上高树。 宫廷里的女官跪别龙椅的君王。 宁国夫人的奏章褪色了墨水。 她离开皇宫的那天,红墙映衬桃花。 饿殍入土,冻骨化泥。 时钟拨转四百年。 2022年。 程丹若毕业了。 学业毕业了,穿越的噩梦也毕业了。 她走到谢玄英面前。 他是砂砾中唯一的珍珠。 “恭喜。”谢玄英递给她一束纯白的铃兰花。 花束小小的,不像大捧玫瑰一样夸张,含蓄优雅的美。 她接过花,闻到浅浅的香气,不由笑了,轻轻拥住他。 “我毕业了。”她说。 他抚住她的后背:“那真好。” 毕竟是学校,两人没抱太久,重新落座。 同学们一个个回来,好几个人都红了眼睛,低声啜泣。 程丹若坐在他们之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都不哭,你不爱我。”小兔抱着她的手,眼圈通红。 “谁说的,我爱你啊。”程丹若刚想摸摸她的头,忽然觉得身边冷飕飕的。 她僵住,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和他说:“别这样,也爱你。” 谢玄英:“……??”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怀疑是梦,半晌,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再说一遍。” 小兔:“噗。”她破涕为笑。 程丹若挂不住脸,拿走他的手机:“给我看看。” 他很公平:“交换。” “不换,你有两个手机。”她强抢。 他退让了,手机给她,但捉住她的手,紧紧扣住五指。 小猴:“妈的,人家在伤感,你们在塞狗粮,人干事?” 小汪:“最烦情侣。” 两人骂骂咧咧,心底的悲伤却冲淡了许多。 一个个学生上去,一个个毕业生下来。 很快,典礼结束了。 各班自行找地方拍毕业照。 程丹若他们霸占了图书馆前的台阶,你挤我我挤你,拍下团聚的瞬间。 然后是各自合照。 谢玄英带了拍立得,让程丹若和每个朋友都拍了合影。 几个同学跃跃欲试:“能不能和你男朋友合个影?万一他红了呢。” 程丹若:“不建议,会把我们衬得很丑。” 同学身躯一震,立马放弃:“有道理,溜了。” 小兔恍然:“怪不得你朋友圈不发合照。” “我也是有自尊的。”程丹若说完,上传了和朋友们的照片。 爸妈亲戚纷纷点赞。 拍过照,最后在食堂吃个饭,本科生涯就真正结束了。 程丹若挨个拥抱了自己的朋友,与她们告别。 小兔又哭了:“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小汪说:“以后群里多冒头,说你呢,程猫猫。” 小猴望天:“行了,以后还是同行,肯定会再见的,她要赶飞机了,别耽搁。” 话是这么说,还是依依不舍,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分别。 程丹若坐进车里,却降下车窗,朝朋友们挥手:“再见。” “拜拜。”她们说。 车辆汇入车水马龙。 程丹若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谢玄英问:“在想什么?” 她笑笑,忽然说:“刚才你给我递花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和我求婚。” “怎么可能。”他翻白眼,“我还在等你和我求婚呢。” 程丹若一时错愕:“等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随便等等。”他说 她故意道:“有什么好等的,我可不急着结婚。” “你不爱我。” “对对。” 他脸色立马臭了。 她佯作不觉:“几点的飞机?” “五点多。” “那还很早啊。”程丹若装模作样地看看表,“要不顺路去佘山看看,反正虹桥顺路。” 他没吱声,但也没反对。 上高速,下高速,佘山到了。 虽然山头很小,但初夏的山林清凉苍翠,也有避暑之意。 两人随便逛了逛。 “你来过这吗?”她问。 他道:“当然。” “我也来过。”她说。 他瞥她:“是吗?什么时候?” “不要明知故问。”程丹若没好气,“我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