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身处光怪陆离的异常空间，殷红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刺眼。
迷蒙中塞莉娅只觉得身体又自顾自动了起来，黑红色的锋芒堪堪划破领口，突然急转向另一边——
数秒前克里斯奋力挣脱林铃，起身强制支配塞莉娅躲开了攻击，可下一刻鳌牙却分毫不差地冲向了他自己。
分毫不差地贯穿了真正的目标。
“议会对你的评价过高了。”
看着克里斯跪倒在地艰难喘息的模样，林失望地摇摇头，随后俯身握紧鳌牙，用力踹开了他。
“再见。”
塞莉娅眼看着林带着蜘蛛消失于空间深处，浑身的骨头却像是散架般只能勉强支起身体，而倒在血泊中的克里斯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拜托，千万别出事啊，千万别……”塞莉娅半天才好不容易挪到克里斯身边，她脱下外套捂住他右肩下方的伤口，纯白的布料迅速被鲜血浸透。
疲惫和困意来得比疼痛更加猛烈，克里斯倒是想安慰面前惊恐的女孩，一开口却只有鲜血翻涌。
“我，我没事……抱歉……”
“你别说话了！”塞莉娅用力绑紧手中撕碎的布条，试图压迫伤口止血，“你的肺受伤了，我得去找些急救用品……老师？克里斯！醒醒，别睡啊！”
恍惚间克里斯仿佛看到一只翩翩飞舞的白蝴蝶停在他的鼻尖，随后消失不见了。
「可以把她拜托给你吗？」
未曾谋面的女孩小心翼翼捏住克里斯的指尖，笑容温柔又羞怯。
梦境逐渐消散，克里斯很少做这样平静安逸的梦，甚至有点不太想醒过来。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空气里满是酒精和血腥混杂的气味，勉强能分辨出一点栀子花香。窗外天色已晚，房间内只亮着一盏台灯。
伤口被处理得很干净，衣物也意外地工整。克里斯下意识捂住胸口，心头掠过一丝慌乱。她看到了吗？我这副丑陋的身体……
待在水池边清洗血迹的塞莉娅注意到克里斯有动静，慌忙丢下手里的纱布跑了回来。
林铃离开空间后海市蜃楼自然恢复，午夜的校园空旷寂静，塞莉娅便带着克里斯找到了医务室处理伤口。克里斯的体质即便放在普通人里都只能算凑合，他必须尽快离开瑞德克勒斯接受治疗。
“我会想办法送你安全地离开这里。”
“我……我还不能走。”克里斯心虚地避开女孩关切的目光，“阿洛特和肖恩他们都在这里，说不定贝伦斯……”
塞莉娅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她……不在意吗？克里斯深吸一口气，尽管伤口疼得厉害，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继续说道：“林根本不在乎猎犬，他是议会的人派来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是我而已。”
“不行！”塞莉娅突然厉声打断了克里斯，语气从未如此不容置疑，“你身受重伤已经是我的失职，我不能让你再遇到危险！”
“我受伤不是你的错，咳咳……我说过你不需要为任何人负责，如果阿洛特被捕，我们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如果你出事了，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塞莉娅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眶里蓄满泪水。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应该……
她绝不会用克里斯去换取任何人的性命。
“别怕，你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哨兵了……甚至都不用叫我‘老师’了。”
熟悉的触感自头顶传来，朦胧的视线中是塞莉娅从未见过的画面——克里斯笑了，发自内心地，正如她白天见到的幻象，他的眼底多了一抹难以觉察的温柔。
“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听话的，对吗？”少年注视着眼泪汪汪的蓝色眸子，犹豫再三后，强行改变了她的思维。
“是……我会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克里斯没办法再说服自己，他做不到每时每刻都有条不紊地判断，而下意识的反应总会直白地将本心撕给他看。
他宁可赌林铃不会杀他，也丝毫不敢拿塞莉娅去冒险，他不想失去她，但也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这可能是此生唯一的机会，他别无选择。
这大概，也是“代价”的一部分。
休整片刻后，两人原路返回被砸出空洞的地面，克里斯指了指月光下一道断断续续的深色痕迹——那是蜘蛛受伤后滴落的血液，一滩又一滩青绿色液体沿着大路，蜿蜒向一栋还亮着光的建筑。
“这一定是去找阿洛特的途径……”克里斯欲言又止，胸腔的鲜血不断翻涌，他只能尽可能使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
装潢简单的大楼并不像学生活动的区域，即便是午夜仍然有零星的人在“工作”，他们大多手里都捏着文件，或者把头埋进书堆。
血迹一路延伸进通往地下的楼梯，门后的灯亮着，看上去是一间文档库，克里斯和塞莉娅的幻象都在这里。
“白天教课晚上还要加班到这个点，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塞莉娅看着两人认真忙碌的样子，顺手摸起身旁的一份记录。
“上面写着什么？”克里斯也有些好奇。
塞莉娅只是从中间翻了两页，随后神情复杂地将文档放归原位：“我无法想象普通人要怎么对抗异常。”
这并不是怪物们通过读取记忆所捏造的幻象，也许在一个无法触及的地方，他们真的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房间尽头紧锁的红木门忽然被推开，鲁伊手中拿着几本破旧的古籍，缓步朝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走去。而在克里斯和塞莉娅眼中，那扇门后是一片完全漆黑的空洞。
就是这儿了。
三人擦肩而过，克里斯极力遏制自己乱看乱想的冲动，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鲁伊老师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正定定地注视着他。
“去吧，孩子。”
尽管比记忆中的样貌更加苍老，他的笑容却依旧如明月般温和。
克里斯愣了一下，身体已然跟随塞莉娅走进空洞，眼前的画面瞬间被黑暗吞没，没能留下丝毫存在过的痕迹。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