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文工团,军区司令找他谈话“你真对人家姑娘没意思” 江凌风摇了摇头,止住军区司令想要为他介绍对象的心,说“我答应过一个人,要等她。” 既然江凌风有心上人了,军区司令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始终孑然一身。 时间过得很快,进入了八十年代,华国改革开放,像海城这样滨江大城市首当其冲,走在了时代的前段,越来越多新颖的东西涌进来。 江凌风也终于去了一次市区的大舞台,在那里看到了苏卿梦曾经画过的舞裙,蓬蓬的纱裙,穿在苏卿梦身上一定很漂亮。 他厚着脸皮去后台,向舞团买下了这条舞裙。 在经过市区的时候,他还特意经过了婚纱店,定制了一身西装和洁白的婚纱,店员问他想要多长的头纱时,他没有犹豫选了最长最华丽的那一款。 江凌风在海城的第十年,被任命为军区司令。 前任军区司令退休的时候,和他闲聊了几句,不可避免地聊到他的人身大事“小江啊,你都等了那么久了,既然等不到,就不要再等了。” 江凌风沉默了一下,还是说“我等她。” 前任军区司令欲言又止,他和李建华了解过情况,在对上江凌风那双深得可怕的眼睛,他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江凌风死在成为军区司令的第三年,他其实已经不年轻了,四十五岁,只是离乔继红说的五十年还差了整整三十七年。 他是为了救人而死。 这些年,他养成了习惯,要是有空就会去城区的大舞台看舞剧,改革开放之后,舞团跳的舞也越来越多样化,漂亮的舞衣也越来越多,他若是看到适合苏卿梦的也总是会为她留一件。 然而舞剧看到一半,却突然起了大火,他坐的位置离安全出口很近,但是场内有近千名观众,他一个军人总是要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在消防队来之前,他一边组织着观众有序逃生,一边组织人扑火,就在所有人都逃离火场的时候,突然间一个母亲哭喊着她的孩子被人群冲散了。 江凌风逆着人群,又一次回到了火场,他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吓傻了的小姑娘。 他没有犹豫,抱起小姑娘就往外跑,只是屋顶上高大的水晶灯沉沉砸下来,他用尽全力将小姑娘推了出去,而自己却没有避开 江凌风死后,部队通知了杨东明,虽然这么多年他们不曾联系,但是在关系上,他们还是养父子的关系。 杨东明收到消息的时候愣住,不过从年少时期最初与父母的别离到苏卿梦悄无声息地离去,他大约对这样的生离死别早已麻木。 这些年,其实他有远远地看到过江凌风,在海城的大舞台。 年少时,苏卿梦曾经答应他,以后等她去大舞台跳舞的时候就送票给他,苏卿梦终究是食言了,在工作之后,他常常会想起这一句承诺,他想,他是遗憾的 他从不曾看过苏卿梦在舞台上的样子。 他只能一遍遍走进大舞台,想象着如果台上的人是苏卿梦又会是怎样一番模样,可他想象的再多,终究不是亲眼看到。 在几次看到江凌风的背影之后,他也就渐渐不去大舞台了,却没有想到再听到江凌风的消息,是死讯。 杨东明去遗体告别的时候,威严的军人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一向严肃的脸竟带着难得的笑容,周围摆着的鲜花遮挡住了他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背,只是脸上依旧有一点残留的痕迹。 杨东明说“脸上的痕迹能遮住吗她这人挑剔得要死,江叔这样去见她,她会嫌弃的。” “首长的遗愿是将他的骨灰带回南疆岛,撒在当初苏同志出事的那片海域。”小张对杨东明说。 杨东明并不意外,只是在去往江凌风住处收拾遗物的时候,他见到了江凌风收集的舞衣和那件定制的白色婚纱,沉默地站了许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声“我不如你。” 他带着江凌风的骨灰,以及沉重的舞衣和婚纱,时隔十三年,重回南疆岛。 南疆岛的变化不如海城大,从前那条他骑自行车带苏卿梦的路也还在。 李建华已经退居二线,他把保管了多年的钥匙交到杨东明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凌风特意嘱咐我留着的,现在交给你了。” 杨家老房子的一切都保留着原本的样子,包括被苏卿梦改成练舞房的大厅,那个夏天江凌风修过窗户的痕迹。 恍惚间,杨东明似乎看到了,苏卿梦穿着洁白的睡衣,高举着洋油灯,娇娇地说着“快点,我这样举着好累的。” 崩溃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杨东明忽然就觉得难以忍受,蹲下身,痛哭起来。 在出海撒骨灰的那天,杨东明见到了风尘仆仆赶过来的乔继红,快四十的她眉眼间也染了风霜,更多出了职场女性的干练。 她和杨东明一起撒了江凌风的骨灰,说“不久前,他曾经给我寄了一份信。” 杨东明看向她。 乔继红盯着平静的海面,回想着信中的内容,彼时被她拿来自我安慰的话竟成为江凌风这些年坚持下去的信仰。 江凌风说如果他到不了她所说的二十一世纪,请她务必要阻止那时候的苏卿梦回到七十年代 他希望苏卿梦能好好地活着,不管是在哪里。 乔继红的泪水顺着脸颊一点一点滴落,她不知道江凌风是不是有所预感才特意写了这封信给她,她却是终于知道,原来这个沉稳的男人比他们所有人爱得都要深沉一些。 明明到如今,她都不能确定苏卿梦是不是她的公主。 乔继红想,只要阻止二十一世纪的她回到七十年代,命运应该就会改变,不管苏卿梦是不是她的公主,她都希望苏卿梦能好好活着,不管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