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号床该打针了。”
煦煦春日里,阳光倾洒入白色的纱帘,细碎的光芒在手铐脚铐上绽放,犹如明黄的烟花。
冷冰冰的病房看起来都温暖了不少。
两个身着洁白护士装的年轻女人谨慎地走进病房,并随手锁好了铁门。
“今天还算乖。”护士之一走到床边,检查了一下床上的人,“手铐脚铐都完整。”
另一个护士小声道:“我就说了,不给她看电视就没问题。”
“哎呀,这不是硬性规定吗。”
“她进来之前可是明星,肯定会受刺激。”
两个护士一边将针管注满,一边撸起床上病人的袖子,露出一段细长苍白的手臂。
今天的病人出乎意料的安静与乖巧,两个护士的戒备也逐渐放下,畅聊起来。
“说起来啊,第一次见明星进精神病院的,真是太稀罕了。”
“讲实话,她长得这么漂亮,得精神病真可惜。”
“她幻觉严重的嘞,”护士将针尖扎进肉里,“新闻上不是写她老是说自己能看到鬼吗?臆想症太严重了。”
缓缓推完针剂,护士松了一口气:“行了,赶紧走吧。54号今天真是撞鬼了,这么安静。”
“走走走,别说了,小心她发病。”
护士的碎碎念消失在铁门后,安然躺在病床上的54号病人慢慢坐起。
手上的铁链因为她的动作哗啦啦作响,最大的活动范围,也只支持她靠坐在病床上。
雾绒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细瘦的胳膊上堆满了新新旧旧的针孔痕迹,每一个周围都是一圈青青紫紫的淤青。
她戳了戳今天的伤口,还在渗血的小洞,瞬间变成了血雾,在空中升腾,然后变成一缕,消失。
空气微微波动,像是张开一条口子,将血雾纳入其中。
“54号床,家属探望。”
铁笼似的房间被打开一丝缝隙,一个中年大肚腩男人闪身进来。
“哟,绒绒,你这适应的挺良好的嘛。”
面对一个“重度精神病人”,这个男人表现得并不谨慎害怕,细小的眼睛缝里,还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雾绒歪歪头,看着男人的方向咧嘴一笑——只不过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身侧。
“怎么不说话,还在记恨我送你进精神病院的事儿?”男人臂弯里夹着一个黄皮口袋,自顾自地说:“得了,你在精神院住几天别真是住成神经病了。还记得自己名字怎么写的吗?赶紧把字儿签了!”
男人有备而来,戏谑着把文件丢在雾绒的面前,扔下来的中性笔在被子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
雾绒动作慢吞吞地把文件拿起来,神情认真地看了又看。
“让你签字就赶紧签,别磨磨蹭蹭的。”笑脸面具没装多久,男人就不耐烦地催促雾绒,“你不是早就想解约吗,现在让你如愿了,别又不识好歹。”
雾绒看了半天,夹着文件的两根手指一松:“不会。”
文件散落在床边。
“你说什么屁话?”男人本就不耐,手里摩挲着打火机,随时要掏出一根烟抽,“就写你的名字!你脑子真出毛病了?”
“不会写。”空灵的声音如茂密雨林里层层弥漫的迷雾,和女人暂且呆滞的表情十分不匹配。
雾绒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珠一转不转地定在眼眶里,潮湿的目光看的男人无法呼吸,一种被水鬼盯上的恐惧感黏住了他的喉咙,几秒之内,他发现自己竟然张不开嘴。
“你……你你看我干什么?”男人找回自己的声音之后,壮胆似的骂了一句脏话,“瞪着俩黑眼珠子吓唬谁?”
雾绒缓缓重复道:“不会写。”
男人觉得自己被耍了,骂道:“不会写也得写!是不是要老子叫护士来抓着你写?”
雾绒耳尖微微一动,嘴唇掀开一个小缝:“好啊。”
“赵、文、虎。”
赵文虎被雾绒挑衅的笑容气的七窍生烟,在雾绒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之后,他更是怒火熊熊。
这疯女人果然是在涮他!被关了十几天,她胆子竟然变得这么大了,不好好收拾收拾她简直难消他的大老远跑来加班的怨气。
赵文虎转身出去叫来两个男护士,恶狠狠地指着雾绒说道:“用你们最‘省力’的方法,叫她给我把字签了。”
在这里,护士最省力的方法,自然是病人最吃苦头的方法。
男护士心照不宣,走到雾绒面前,两人分别攥住她的手指,只要她有不配合,手劲儿强大的护士几乎能掰断雾绒脆弱的关节。
不过雾绒并没有抵抗,她任由护士捏着自己的手,在解约合同上签了字摁了红泥儿。
赵文虎:“……”
男护士被赵文虎招呼过来的时候,是被告知这个病人抵抗非常强烈,需要强制手段。
他们很擅长对付这种病人,也对这种病人不抱同情心,但明显配合的雾绒让他们罕见地升腾起一点怜悯。
看上去才二十岁的年轻女生,苍白的脸、纤细的手,看过来的眼神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很难不叫人同情。
“患者情绪很稳定,建议家属不要做多余的事,以免刺激到患者。”
男护士对赵文虎的说话语气加重了些,觉得他是在没事找事,增加他们的工作量。
赵文虎被白了两眼,还没下去的火又窝了一肚子。
“贱人,故意装可怜勾引男人?”赵文虎大步走到雾绒床边,刚刚被雾绒瘆人的目光吓出来的害怕,现在被火气冲的烟消云散。
他拽起雾绒的胳膊想直接把她拖下来,结果还没有碰到雾绒的病号服,他粗大的手指就在空气中扭曲、弯折!
“啊啊!”
赵文虎被这一点招呼都不打的痛苦揪紧了神经,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的中指被扭曲成七段,太阳穴的血管蔓延到眼角,带着肿胀的红,整颗油腻圆润的脑袋变成一颗红彤彤的石榴。
他被变形的空气所裹挟着,痛苦地犹如身处正在运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