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靠在黑暗中的一处墙上,斑斑驳驳的灰色墙面上用五颜六色的水彩笔画着奇形怪状的画,看得出来其中大多数画都是由心智还未成熟的小孩子画的,他们年纪尚小,在家长有意的保护下看到的接触到的东西并不多,于是只能在墙面上留下由颤抖的直线、不太圆的圆、凌乱的波浪线条组成的面目扭曲的小动物们——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堵墙在时间的风化下逐渐褪去了水泥砌就的外衣,露出内里破碎脆弱的红色砖头;墙面上的水彩笔也淡去明艳的色彩,徒留黯淡的灰,几乎要与墙面融为一体,使得那些本就不美观的小动物们变得有些面目可憎起来。
斐没有戴着面具,因为她在“工作”完了之后还要接待在网上约定好的客人。她自己并不在意自己身上在死人堆里沾上的腥臭气味,但大多数客人都会在意,为此她还特地用祛除异味的喷雾将那些味道都给去掉了。她等得有些无聊,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一次又一次,在十五分钟后,她有些无奈地想,深渊的出现带来的或许不仅仅是无法抑制的罪恶和灾难,还有给本就不守时的人们一个绝佳的迟到借口。
再等五分钟好了,斐想,如果五分钟后客人还不出现的话,她就要回去了——不能总是有人惯着他们这些难以改正的坏毛病。
斐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表指针一圈一圈地走着,在老式手表的秒针绕过第五圈时,她抬起了头,一直靠着墙面的背也直了起来,打算离开这个鲜少人际的地方。
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她的背后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间或带着粗重而沙哑的喘气声,她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只是将右手贴近了自己的身侧,下一刻,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背,强迫着她停了下来。
背后那人说:“S3088-G252。”
斐并没有回答他。
“Eden实验室的试验品,”他声音很哑,像是从破旧风箱中发出来的粗粝嘶鸣,他顿了顿,而后情绪突然变得无比激动,“仅有百分之六十完成度的幸存者,明明和你一起的实验品都死了,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活到现在……今日,你的性命就要终结于此!”
一声枪鸣响彻天际。
……
沙米尔握着杯子的手忽然一颤,溅出几滴温热的水滴在虎口,他的手并不觉得怎么痛,但刚缝上不久的后颈却有些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地伸手摸了一下那曾经被划开的皮肉,尽管缝合得很好,但仍旧能感觉到些许突起,让他知道有一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咚咚咚。”门再次被敲响了,沙米尔还以为是方才离去的人去而复返,正打算进屋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那敲门声似乎又更加急促了几分,导致他不得不立马走到门前,斟酌着字句到底该怎么开口。
但还没等他说话,屋外的人便先开了口。
“沙米尔,”屋外的人有些疲惫地叫他,是斐的声音,“帮我开下门,我有些不方便。”
沙米尔小小地愣了一下,他不觉得斐出门的时候会忘了带钥匙,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透过门上的猫眼朝着外头看了一眼,但他第一眼并没有看到斐的身影,而屋外的人似乎也猜到了他是如何想的,稍等片刻,他便从小小的镜头里看到了斐的脸——她抿着唇,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仔细看的话甚至连金色的瞳孔都有些涣散。于是他忙不迭地打开了门,下一刻斐就带着满身浓重的血腥味撞到了他的怀里,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她,却摸到一手粘稠的鲜血。
斐额头上流着冷汗,借着他的肩膀把自己撑起来一点,尽量维持平静地说:“进屋,把门关好。”沙米尔还来不及问她到底怎么了,只得先听她的先把门给关好,然后带着她坐在屋里的沙发上。
斐难得地松了口气,让沙米尔帮她把房间里的医药箱给拿出来。沙米尔应了,进了他曾经躺下过的那间房间翻找起来——屋子里东西很多,但也算得上是干净整齐,他找了一会儿,在桌子底下找到了那个白色的小箱子。待他拎着箱子出门后,斐已经将满是鲜血和脏污的外衣尽数脱了下来,上半身仅穿着一件贴身的无袖上衣,露出满是伤痕的苍白胳膊。
沙米尔先是看到她右手手臂上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伤到了一般。他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了斐的身边将医药箱放下,斐点了点头,和他道谢,她用另一只未受伤的手将脑后的长发拨到一边,露出白细的一截脖颈,沙米尔的目光被她的动作吸引过去,看到她的颈后的部位烙着一串明晃晃的编号:S3088-G252。
沙米尔看她一个人处理得艰难,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拉过她的手臂询问她到底该用那些东西。好在虽然伊娜莎的医用材料大部分他都不认识,但比起他的世界用途也没发生多大改变——依旧是抹的抹,绑的绑,不大好的药物让斐疼得手臂止不住地打颤,她只得低垂着眼试图掩去眼中无法抑制的痛意,沙米尔见状,下意识地将动作放得更加轻柔,可这样的安慰也只能算聊胜于无,斐依旧觉得很痛,却什么都没说。
好不容易处理好伤口,沙米尔看着她手臂上缠绕着的绷带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问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却后知后觉地发现斐的上半身裸露大半,登时让他闹了个大红脸。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斐颇为无言地甩了甩身后的尾巴,心道他这意识得也太晚了,不过她自己都不在意,也就无所谓了。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沙米尔用手抵着唇边轻咳了一声,又问她是否要喝点什么。斐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回答道:“水就好。”沙米尔点点头,拿起桌上一黑一白并列的两个杯子中黑色的那一个,走到厨房的桌台旁给她倒了一杯已经凉好了的凉白开。
尽管有上次的前车之鉴,这回斐还是接过就喝了起来,沙米尔看看她,又看看角落里的那个小箱子,最终选择了拿起她放在沙发扶手上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操作,一阵滴滴滴的提示音过后,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水流哗哗流动的声音,他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下,紧接着又回到斐的身边,抽出纸巾沾了水将皮质沙发上残留的血迹擦拭干净。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沙米尔坐回她的旁边,等她把水喝完之后,问。
斐将杯子放回桌上,另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