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睡了多久了?”
再睁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何知沐从椅子上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上盖了件披风。
她一阵惊喜,拿起披风就往前院跑,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院中,她软糯地喊了一声“哥哥!”
月光下,何辰一袭玄衣衬得他身形修长,头冠将黑发高高地束在脑后,树影掩没了他大半张脸。
他的长相是那种仙人一般的清冷,整个人像是脱离凡尘,无欲无求,偏偏那双眼睛他完美地继承了杨月菀的柔情,使他染上了一些人世间的烟火气。
何辰冲她笑了笑:“醒了?要不要膳房做些吃食来?”
何知沐刚想摇头,但转念一想,何辰估计又忙得没吃饭,于是便点点头:“好,但我要哥哥陪我吃。”
何辰知晓她的意图,他本累了不想吃,但看着自家妹妹那认真的神情,又实在不忍拒绝,便答应了。
何辰今年已有二十,任职宫中御林军统帅,平日里不是随何玺出征打仗,就是在宫中处理各种事务,除了节假日和府上有殊的的事外,他基本上很少回家。
何辰此人,外人对他的评价就一句话:“心狠手辣的疯子。”
何辰折磨人很有一套,凡是落在他手上的刺客或犯人就没有一个是撬不开嘴的,除非是死了,否则何辰有的是办法让人开口。
有人曾试图用美人计迷惑何辰,为此,他们找了一位绝色舞姬在一次宴会上给何辰献舞。何辰被舞姬灌醉,两人被安排到了一间厢房待了一晚。那人本以为自己得惩了,还到处吹嘘:“嘁,什么正人君子,不还是被一个舞姬给迷得神魂颠倒。我看那何家长子,就是个假正经!”
然而没过两天,他就收到了何辰亲手做的人皮灯笼。何辰还命人贴心地告诉他,这是自己扒了那舞姬的皮,抽了她的骨做的人皮灯笼,就连上面那鲜红的牡丹都是用她的血点缀而成的。
何辰还十分贴心地让自己的下属在午夜时分将自己是如何活剥美人皮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讲述给他听,从此,只要是见了何辰,那人便会吓得绕道而行。同样的,也再没有人敢往何辰床上塞女人了。
那时,何知沐不过十岁的年纪,并不像长大之后那般懂事知礼,又加上家中人娇惯,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性子任性娇纵,还是旧时的西席先生对她严加管教,这才让她有所改善,在外人面前完全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无意之中看见了何辰那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人皮灯笼,觉得十分漂亮,于是便开口向何辰讨要。
可是这次何辰并没有答应她,从未被拒绝过的何知沐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不可置信地问何辰为什么,何辰却只是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何知沐很生气,她不知道向来什么都依她的哥哥为什么突然这样,她不讲理地伸手去拿,何辰眼疾手快地将灯笼拿去,愣是没让她碰着半分。
看着何辰这般,何知沐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急得直跺脚。她在那里哭了起来,哭声引来了何玺,见她哭得眼睛都红了,何玺连忙将她抱起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何知沐指着何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哥……灯笼……哥哥他不喜欢我了……他要把灯笼送给别的妹妹!”
何辰挑眉,看着她撕心裂肺地控诉自己的样子,何辰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哭这么厉害,原来是怕他有了别的妹妹啊。
何玺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到底怎么回事?”
何辰冲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人皮灯笼,他瞬间就明白了缘由。
他只得好好地哄何知沐:“卿卿乖,我们不要那个灯笼,阿爹给你买个更大,更漂亮的,好不好?”
何知沐幽怨地看了这父子二人一眼,跳下何玺的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紧接着,当天晚上,何辰命人去京城最好的灯笼铺子买了整整一百盏样式不同灯笼,全挂在了何知沐的院子里。
何知沐院中灯火阑珊,亮得同白日没什么两样。何辰揉了揉她那不太灵光的小脑袋瓜,笑道:“小傻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那儿来其他的?”
后来何知沐长大了,也听说了人皮灯笼的事,她真的十分庆幸自己那天没有死缠烂打,否则以何辰娇惯自己的程度,最后多半会妥协,让自己拿那人皮灯笼去玩。
想到这儿,何知沐不禁一阵恶寒,瞬间觉得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看着何知沐突然不吃了,何辰开口询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说着,便想喊人重新去做吃食。
何知沐连忙拦住他,觉得自己小时候不爱好好吃饭的毛病多半也是他给惯的。
她道:“不用了,我吃饱了。”
“真的?”
何知沐点头“嗯”了一声,接着,她眼睁睁地看着何辰又夹了一块自己爱吃的红烧排骨放进她的碗里。
何知沐:“……”
“哥。”何知沐叫了一声,认真地盯着他看:“我说我吃饱了诶。”
何辰面色不改,反而无事地笑了笑:“没听见,抱歉。”
何知沐不想与一个剥人皮做灯笼的疯子计较,她撇了撇嘴,没什么表示。
她随意敷衍了两句,便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何知沐又在家玩了好些时日,这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了国子监。
祈嫣然昨日也刚抄完书被祈言放回来上学,一听说何知沐回来了,她就立马跑去冲她诉苦。
祈嫣然瘫坐在一旁,夸张地控诉着祁言对自己的折磨:“你是不知道,那《礼记》那么多,父皇他居然让我抄了整整十四遍!十四遍!父皇是他好狠的心呐,我不过就砍了他几根破竹子,他就冲我发火,不仅让我多抄了几遍《礼记》,还多关了我几天。”
祈嫣然皱着眉头,那表情委屈极了。
何知沐翻了个白眼:“我早听说了。废话,你砍的可是祈言叔叔的湘妃竹,不骂你算谁?骂你都是轻的了,这但凡换了哪个不起眼的公主,早被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了,你就知足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