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淡地过了一阵子。
剑宗庞大，工职又分得极细。月朗因为力气大，最开始被分派去了冶炼峰。景观嫌弃她是女子，在冶炼室内多有不便，总打发她去运铁英。是以月朗总是背着背篓在山门和冶炼峰间来回奔走。大半年后力气大了不少。但心上人呈阳师兄有也就是下凡的玉衡天尊的面，着实没见过几次。
每次走累了，她便放下满满当当的背篓，坐在山门台阶上发呆。
远远望去，天尊所在的利刃峰隐匿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就如同他本人一般，总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呈阳师兄极其看重铸剑一事，为此耗尽了心血。剑宗弟子如是评价道。
月朗会心一笑。
君子投其所好，天尊想做的事儿，自己得帮他呀。
她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满怀信心地背起背篓继续往冶炼峰赶。
大太阳晒着白玉台阶，地面刺眼令人无法直视。月朗便闭着眼睛继续拾级而上。
一千三百九十九，一千四。
整整四千级台阶。她默默数着，在心里期待着最后一级的到来。
然而今日注定不平凡。
四千级台阶的尽头，站着天尊。
他长发如瀑，整个人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玉衡站在此初等月朗。
他从景观那里得知月朗每日都会来往山门十几次。
“姜家那个二傻子真是出人意料，“景观意味深长地对着他感叹道。”被派去苦力坚持了这么久，竟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如此执着心境，在这世家中真是难得。”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她这深情，她的身份，能帮我们成事。”
玉衡感到一阵烦躁。
利用她么？因为姜家，他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就也毁掉姜离的一辈子，当作对自己的补偿怎么样？
不怎么样！
玉衡扶额，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月朗抬手去挡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会儿，才勉强认清来人是玉衡。她又惊又喜，连忙紧了紧肩上的背篓，想着跑过去。
“宫里来了信，打算让你我择日成婚。“玉衡淡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月朗顿住了脚步，下意识抬头看对面的人。她努力地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然而阳光刺眼，除了一块块阴影，月朗什么情绪也没有捕捉不到。
玉衡并未接着说下去，他站在那里，也没有走过来。
两个人此刻离得很近，又彷佛离得很远。
月朗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已经知晓了玉衡此行的用意。
天尊不喜欢她，也不情愿娶她为妻。
或许这场下凡之旅，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月朗第一次有些灰心。
她走过去，装作自然地问道：“打算让我怎么做？要据婚么？“
玉衡没料想到月朗如此痛快，他顿了一顿，将那些预先准备劝她的话咽了回去。
“如此甚好，宫里我来说，姜家那边还要劳烦姜姑娘讲明了。“玉衡淡淡道。
月朗只觉得自己在三伏天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凉凉的。
这样也好。她忍不住想道。
一直以来，不就是因为没有听到天尊的回复，才不甘心得追着他上天入地么？
月朗抬头看看了头顶的天，视线模糊。
但她没有作声，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讲，转身便离去了。她背着背篓沿着那条老路，走下了剑宗的山门。
月朗心想，这台阶可真长啊，自己一趟趟走，除了一框框石头外，一无所获。
翌日，便传出了姜离晚间不慎摔断腿，要回姜家休养的消息。
“婚事不成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何苦要真摔断腿来做这回家的筏子。“玄梁一边奚落月朗，一边嘱咐马车走慢些，少些颠簸。
“你不知道，我本来打算做成姜离不慎失足，香消玉殒的。”月朗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奈何这山门虽然高，从四千级台阶上跳下去，也只是断了一条腿。“月朗叹了口气，苦笑着摆了摆手：”运气着实背了点。“
玄梁闻言还想要抢白几句，但他看了看姜离一断三截儿的腿，又想到昨晚景观抱回满身是血的她的狼狈样子，叹气道：“你可消停会儿，回姜家好好养一养吧。”
月朗闭着眼应了应，便躺着不说话了。一时间马车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车轮轧着石子儿的吱呀声。
景观立于剑宗主殿外的空地，看着那辆小小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清楚地记得，昨晚他救回姜离的时候，听到一句匪夷所思的话。那个女子意识模糊地对他说：“属下愿想天尊所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尊？
三清真观的玉衡天尊么？
他若有所思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