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疏挑了一块山间有明月的地方,厚葬了月朗。
但他没有回到天界。
这十几年间他中了探花,官至钦天监正使,公务繁忙。每逢修沐,他便会来到此处探望月朗。
“如今你身在何处呢……“星疏摸着石碑,轻轻道。他翻身躺在了墓碑旁的草地上。夜空之上稀疏地挂着几颗星星,一弯新月尖耸入云。
对面的峭壁之上的芦苇丛里窸窸窣窣,蹲着位薄纱覆面的姑娘,她静静凝视着对面的星疏。
这便是已然转世的月朗。
十几年的时间里,凡间的变化沧海桑田。
如今栎朝孱弱不堪,巫祝之风盛行。月朗混在进京的一批巫女里,蛰伏等待时机。
玄梁告诉她,因果册上记录要解除的第二个因果,便是要让当朝钦天监亲手杀死自己。
可她在栎京打探到,钦天监司朗为人谦和正直,并无仇家。
月朗不明白其中玄意,又不敢贸然行动,只能每每躲在暗处跟着他。
“听闻司朗年少丧妻,逢修沐便会过来悼念亡妻,多年来风雨无阻。没曾想这传闻竟是真的。”月朗揉了揉酸麻的腿,忍不住感叹道。
“如今这个世道,这样专情的男人可不多了呢。”
月朗瘪瘪嘴。
只可惜她此世拿的是讨嫌剧本,将来怕是会烦死这位好男人。
今晚的月亮可真亮呀。
月朗也学着星疏的样子躺在了峭壁旁的草地里。
晚风吹拂,满山的芦苇飘荡起来。
此时两个人离得这样近,却悄然分置在悬崖的两侧。中间的悬崖深不见底,难以跨越。
也许,从一开始月朗的路便选错了。
月朗接近司朗的计划意外的顺利。
只因萨满巫师是钦天监的对家。他打算派个细作以婚嫁为由到司朗府上盯着他,再不济恶心恶心他也是不错的。
巫女们纷纷以自己虔诚供奉萨满神的名义推脱这样一个炮灰使命。只有月朗两眼放光的报了名。
也不知萨满巫师给当朝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太后又对司朗施了怎样的重压,这场婚事竟然进行的很顺利。
月朗如愿以偿成了司朗的妾室,人送绰号“疯癫小夫人“。
因为只要司朗在家,她便不遗余力凑到他跟前讨嫌。一开始,府中的下人以为她是在争宠,可眼见着月朗的手段忒讨人嫌,便不由自主怀疑这位小夫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
这一日,司朗要出门去悼念亡妻。月朗便撒泼打滚不让他去。
她扯着司朗的袖子躺在地上干嚎,哭声震天动地。
人们只道知晓这位小夫人是不靠谱的,却不曾想她行事如此荒诞。
司朗微微蹙起了眉头,道:“送夫人回房。“
“我要跟你一起去!“月朗打定主意要佯装在此事上争风吃醋,以便让自己在司朗心中的形象再下一层楼。
她力气极大,几个丫鬟上前也不曾拉走她。
司朗见状心中十分无奈,只得点头让她跟着同去。
月朗一时间愣住了,她只是闹一闹,没曾想如今却真的要掺和到底了。她暗道这位正使大人也太好说话,却也只能灰溜溜爬起来跟着司朗身后了。
他们走过了一进又一进的院落。待到正门,月朗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
三进三出么?月朗不由得恍惚了一下。记忆里有个少年也曾与她约定要住进这样规格的房子。可十几年间沧海桑田,她没有在栎京打听到一位唤作星疏的内阁学士或是军机大臣。
月朗缓缓叹了一口气。不曾想如今钦天监正使也是这种规格了。
……
车马缓缓行至西山,在距离正夫人墓旁百丈远停下了下来。
月朗没有再跟上前。
她看着司朗的背影渐渐远了,便顺势躺在了一处草地上。
今日天青气爽,不知怎的她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玉衡的样子。
不知道天尊此刻在做什么。
月朗百无聊赖地想着,却见一柄利刃以极快的速度划过来。她来不及躲闪,只觉得喉咙处一阵剧痛。
来人正是司朗,他眉头紧蹙,怒声道:“戈伊,你为何要毁我妻子墓穴!“
月朗连忙爬起来想要解释,却被呛出了几口鲜血,发不出声。
她急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做的。
司朗面色铁青,他一把拉着月朗便朝着那处墓地走去。
这处地方已然被毁了彻底,就连墓碑也断了几截,看不出主人原来的姓氏。
守墓人跪在一旁,一口咬定是司府新进的小夫人吩咐做的。
月朗欲哭无泪。
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栽赃陷害!若不是她躲得快,这把剑差点就割断自己脖子了!!
等等……月朗突然福至心灵道,这不就是自己所求的么!
反正自己如今这把嗓子也算是废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做个了结吧。
月朗心一横,便伸手去夺司朗手中的剑锋,佯装反抗要自尽。
司朗自然不会让她得逞,他面色铁青,几乎是瞬间便挥袖抽出了剑锋。
如此月朗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便也彻底废了。
她应声倒在了地上。
司朗一脸冷漠地走上前,他面上无悲无喜,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毫无生气的物件。一股冷意袭来,月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只是司朗没有杀她。他将将剑锋狠狠插进了距离她两寸的泥土里。
“你的命不配脏了我的手。“面前的人冷声道。
司朗整个人都背在光里,让人看不清。
月朗只觉得眩晕地很,身上的粉色衣裙早已血迹斑斑。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双手却使不上力气。
喉咙便如同火烧般,月朗忍不住又偏头吐了口血,暗道这活可真不好干。
只是她抬眸间偶然瞥见了那把插在泥土里的利剑。
那是一把古朴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