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好看,还是千仞雪好看。”
千仞雪忽然笑出了声来。
“真的,”水箬很认真,“雪清河没你好看。”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没有礼貌,因为你连名字都不问就想看我的武魂。”
“不过后来我明白了,那时候我看你是朋友,但是你看我,是一个能为武魂殿办事的魂师,所以当然不一样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作为武魂殿少主,身上的责任当然不同寻常,”水箬轻声道,“心无所念堕入暗夜的人,是不会矛盾犹豫的,你现在,背负责任在矛盾中前行,很了不起。”
她一直抬眼望着千仞雪,橘灰色的眸子里藏着远山千里,江河万丈,又若无波深潭,明镜古泉,映着最纯粹的真挚。
房间里一时很静。
咕嘟。
咕嘟。
古朴的茶桌上,热气腾腾的紫砂壶开始冒泡,水开了。
绿岩茶洒落,沸水滚烫间茶叶起伏,浓香弥漫。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平静地嗅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静谧中,冒冒失失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和水箬年纪相仿的调皮捣蛋四皇子雪崩闯了进来,一路大呼小叫,还以游玩之名带走了水箬。
房间只剩一人,千仞雪端起茶杯,懒懒推开了朝东的窗子,轻闭双眼,任阳光洒落脸庞。
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
常年伪装,她身体的每一处,都无不处于紧绷状态,而突如其来的故人,带来了久违的亲切。
这个朋友,人如其名,一泓清水,纤尘未染,足够简单,永远捧出一颗真心,又足够聪慧,含着最通透的睿智。
檐角微风摇曳,带来风铃脆响。
清泉汩汩流淌,澄澈明净,尘埃尽去。
轻啜茗茶,再睁眼时,她的眼底尽是明丽,“晨曦初生,沐日光华,幸甚。”
……
安享几分闲暇时光,千仞雪的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回头,没看到水箬,来人竟是水箬口中的那狐狸精,云星之。
早在进宫门的时候,云星之就揣着水箬的令牌跑得无影无踪。
不久前,他遇见了一位皇宫中人,那身形与记忆中的母亲几乎重合,他大喜之下,却发现根本不是。
突然燃起的希望破灭,他再没心思溜达,直接来找水箬了。
不料,在门边探头探脑的他没见到水箬,反而看到了凭窗而立的那位太子。
太子正好也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片刻。
云星之顿住了向来不羁的脚步。
这太子的模样称得上是翩翩公子,倒也周正寻常,可他的眼睛,太特别了。
不过一刻,他就被那双眼震了震心神。
在十五年的人生里,云星之已经独自走了十年,十年间,他遇到的人不计其数,每一个都是匆匆过客,就像刚刚寻人的瞬间一样,泡沫破碎,留下无影空气。
他见过挣扎求生的普通平民,也见过金碧辉煌的贵族府邸,见过肮脏扭曲,也见过本善光辉。
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世间的每一束光,好像都落在那里。
那幽静的湛蓝瞳孔里,好似写着舒朗、好似诉说着隐忍、又藏着凉薄悲悯,浓墨重彩般绘着万千世界、人性诡道,似星河璀璨、又若斜阳沉坠,深邃到他不敢再直视多一刻。
只一眼,浮生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