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要不要邀请南潇雪。 在英国知道修复完素三彩时,南潇雪曾说来后要好好看看。 但一来,以南潇雪的身份去那样的场合有不便,二来,南潇雪最近连睡觉的时间都稀缺。 罢了,等南潇雪忙完春晚这支舞,总有机会去看的作品。 安常翻了会儿以前从故宫带来的图鉴,指腹在铜板纸上细细摩挲。 南潇雪依然晚归,洗过澡睡下。 不知过去久,半梦半醒间,发现有人在轻轻吻。 鼻端传来一阵冷香,迷蒙间像焚香的引线一般吊住人的心脏,困顿着,努力的想睁眼。 感觉微凉的掌心轻覆在眼上:“不要醒,你睡你的。” 掌纹里是怀瑜握瑾般的触感,声音在一片静寂夜色里带着不可捉摸的清幽缭绕。 安常迷迷糊糊的想:像下蛊。 于是放任自己继续睡了过去,也许梦见了宁乡那一季的梅雨,乌篷船摇摇荡荡,及至夜里,木连廊下的竹编灯笼开始亮着摇曳的光,一个穿碧色旗袍的身影在桥头端然而立,在梦境所象征的那时们还并不熟悉。 可吻落下来,在唇角,恰在窄河中央漾开一圈圈波纹的雨。 令人恍然间觉得,初触时带些凉的吻,其实很温柔。 早上醒来,身边的床已经空了。 昨夜的一吻,几乎令人疑心那是梦还是现实。 初识南潇雪时做过许的春梦,可从未昨夜那般宁谧缱绻,让人在邶城干燥的冬日醒来,小臂似还染着雨丝绵绵。 从床上坐起来拢了拢头发,瞧见床头放着张纸条: 【昨夜有一场好梦吗?——南】 安常弯唇,下床去洗漱。 用清水冲净嘴边的牙膏泡沫时,抬手轻摁了下湿漉漉的唇角。 那一刻心里笃信,南潇雪最终是会支持重故宫的。 ****** 会贤展当天,安常常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和深蓝牛仔裤,外罩一件黑色衣,进展馆后脱下来抱在手里。 修复的那件清代素三彩飞鸣宿食图盌,被摆在显眼位置。策展人规划的灯光很专业,打下来熠熠生辉。 罗诚坐着轮椅,一一向众人介绍安常,其中有些听过的名字:“不愧是故宫文物组身,看来这么年打磨下来,心性也沉稳了不少。” 也有些晋或来自外的藏家,邶城文物圈没那么了解:“这件作品的技艺纯熟,想不到修复师还这么年轻!” 罗诚笑得颇有一番得:“安小姐不仅技艺精湛,修复理念的见解也颇深,你们若有人要联系安小姐修复瓷器,可以完全听从的建议,保准不叫你们失望。” 安常站在一旁,本来就过盛的夸赞极不习惯。 听到这里不得不声:“罗老生,文物修复本就是见仁见智的事,哪能完全听我的。” 觉得罗诚这话说得有些怪。 简直像知道前因理念不合,错失了一些瓷器修复的机会。 以罗诚在收藏圈的位,这样替说话,的确能增加不少藏家的信赖。 可怕就怕这样。 果是南潇雪请罗诚帮忙,连的工作机会都变作了南潇雪的“施予”,藏家们买着罗诚的面子,有些见概不会再直言,久而久之,岂不是连客观的评断标准都丧失? 罗诚笑道:“他们啊,在收藏圈子里泡久了,被后辈们吹捧得了,有时候的确太固执,我是替他们手里的老物件可惜啊。” 又好似只是在正常抒发见解,与替安常铺路关。 安常希望是自己想了。 南潇雪应该不会这样。 参加会贤展的藏家们自己那些古玩宝贝得紧,一年一度,也只肯拿一天来供人瞻观。 傍晚时展览顺利结束,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把素三彩装锦盒,交还给罗诚。 安常替罗诚抱着锦盒,送他走展厅,听他邀请:“安小姐,上我的车,我送你去。” “不麻烦您了,我坐铁去就行。” “从我家搬去,就不肯跟我这个老头子相处了是不是?” 安常婉拒不掉,只得应下。 罗诚的车经过改造,陪他前来的人熟练帮他把轮椅推了上去。安常独自从前排上车,一开门—— 靠窗位置的人一袭穹灰旗袍,清雅得一淡雾笼罩住的烟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挑着唇角唤:“愣着做什么?上车啊。” 安常坐到南潇雪身边,眼神露了笑,嘴里不置信的:“你怎么有空来?” “今天这样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来?”南潇雪叫:“把锦盒打开,让我看看。” 这是南潇雪一次看安常修复的素三彩。 安常有些紧张的:“你看到了什么?” 深知南潇雪有着惊人的艺术直觉,故尔很在南潇雪的评价。 “我看到……”南潇雪声线泠然,淡淡描述起的场景宛若一卷古画。 在北方冬日一个略阴霾的黄昏,安常在那样的声音里见到了南方的长汀,鸢鸟歇在摆荡的芦苇间,三月早春尚带些冷的风,吹着松霜绿旗袍的仕一头,纤指把被风拂乱的碎发挽至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