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能杀你——所以你求我杀了你,如何?” “……” 少女抿了抿唇,别开脸。 求魔这件事,她被外面那个恶劣的魔迫着,已经做过许多次了。 但这次不同。 ……“若我下次动念杀你。”…… ……“要逃掉。”…… 时琉依然记着,他说这句话时那低低地抑下去的声音,似乎沉涩,又似乎难过。是她在魔的身上从未感知过的情绪。 若不是了解魔至深,那她可能都要以为,那是他在求她了。 于是魔不杀她,她不杀魔。 这可恶的前尘镜的机制便这样不知变通,放任他们一直僵持。而时琉不喜欢这里的魔看她的那种眼神,更不喜欢被他玩弄在掌心的感觉,便只能逃。 直逃到此刻力竭。 “——你是准备老死在这镜子里么。” 一个兀然的,冷淡冰凉的嗓音,蓦地贯穿了时琉的神识。 少女一惊,四顾回望。 却依然只有尸山血海,和眼前那个陌生的魔。 “…酆业?”时琉还是下意识地念着他的名字,想唤出刚刚那个唯一让她熟悉的声音。 时琉的手腕。 那颗石榴形状的翠玉忽然闪了闪,像颗坠落的星砾,重新亮了起来。 淡淡的白雾从里面慢慢逸出,时琉的身侧勾勒起一个熟悉的轮廓。 望着眼神冷淡睥睨又略带嘲弄的酆业,时琉忽觉得眼眶都有点潮了。 她攥了攥掌心,不敢碰他:“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封了一道神识在这里面,”酆业略有些躁戾,舌尖隐忍地抵了抵齿尖,“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 时琉心虚地低了低头:“对不起。” 刚低了一点,她下颌就被只沾血的手抬起来。 俯身的魔眼神冰冷—— “你在与谁说话?” 时琉:“?” 时琉懵然地望了望旁边雾气似的酆业。 酆业冷淡侧着,瞥了眼那个“自己”:“他看不到我。” 时琉一默。 酆业又皱了眉,却嘲弄笑着,眼眸里抹上秋霜似的凉色:“地境,托你的福啊小石榴,我还能见到自己这么弱的时候?” 时琉轻声辩驳:“这是前尘镜的原因,又不是我。” “别狡辩,前尘镜只会——”酆业骤停。 一两息后,他侧身:“你在前尘镜里,要斩杀掉的执念,就是我么?” “——” 时琉努力想藏住,但还是有一丝慌乱抑不住地从眼睛里跑出去了。 她稚拙地解释:“应该是最早的时候,我怕你为恶,然后又有三界覆灭的卜算,所以心底生了这种执念,但没有别的意思……” 少女面颊随着话声透粉,即便沾着污脏的血,却依然漂亮得叫酆业心晃。 他望着时琉的眼神却愈发复杂了。 他望向那片尸山血海,浮殍满地,再望向面前半低着头的少女,她手边虚影的剑,还有那个恼怒又冰冷地瞪着她、却什么都没做的“魔”。 前尘镜。 真的只是前尘么。 酆业垂眸,指掌无意识地收握。 时琉解释到一半才发现酆业不说话了,她有些不安地看他:“我真的没有想杀你。” “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时琉慌忙望他:“可我还要帮你一起完成你的事情。” “你帮不了我。” “……”时琉的眼眸黯下去。 “不然,你证明给我看。” “?” 时琉惊喜地抬回头,对上酆业睨下来的眸子。 此刻他才是魔,冷淡的,没有一丝情绪,却笑着。 “杀了他,”雾气里的魔指向她面前的魔,“我就信你了。” “——” 时琉怔住:“真的吗?” “嗯。”魔应得随意。 魔说谎从不需眨眼睛。 时琉握紧了手,一把翠玉长剑便在她掌心显形。 雾气里,酆业垂眸,扫过它的眼神冰冷如席天的雪。 翠玉的长剑颤栗,抖得几乎拿不住,剑尖慢慢抬起,抵上魔的心口。 累累白骨之上。 被剑尖抵着,魔似乎怔了一息,然后他嗤声笑了,不躲不闪地迫近她:“你想杀我么,小石榴?” “——” 时琉一颤,手里的长剑下意识地后挪,生怕魔的迫近真叫它刺穿了他的心口。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 “那你便老死在这镜子里,”雾气开始散去,酆业的声音也在消逝,“这样的结果,对你对我,也算不错。” “…对不起。” 时琉涩然闭上眼。 她手指慢慢松开,翠玉长剑便要从她掌心跌下。 就在那一息。 有人从身后抱住她,握着她的手指握紧长剑,然后向前一抵—— “噗嗤。” 翠玉长剑浸没入鲜红的、带着淡金色的血里。 它贯穿了魔的胸膛。 鲜血喷涌,满溢。 时琉瞳孔骤缩。 惊绝的湿潮湿透了她眼睛。 而身后,魔拥着她,低低叹了口气。 “哭什么。…虚境而已。” .w.co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