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的新年,在大年初七结束。
这一天晚上,穆莎莎拎着一个行李箱,在二楼楼梯等着江思瑶,母女俩人一起下楼。
厉家的帮厨过年期间换了一个,原来的两个这会儿刚回,还在等她给开工红包。
她换回原先冬天常穿的黑色羽绒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红封一一递过去,帮厨谢完,退了下去。
厉迟看到两人的箱子,讶道:“这是要去哪吗?怎么没听你说起?”
这时穆莎莎正背对着他,听到这么问,眼眶酸痛,强忍的涩意横冲直撞,肩膀轻微晃动,声音也有些暗哑:“厉迟,我们分手吧。”
她尽量地让自己平静,以至于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没想过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走,可她觉得一个正式的句号,会让人更好面对今后的生活。
说来好笑,女儿都快谈恋爱了,她却还像怀春少女一般沉湎在情爱中。
那束看着她却像穿透过去看着另一个人的目光,她终于懂了。
但懂了的时刻,就明白自己该离开了。
她要的是厉迟的爱,得不到就该体面离开,而不是消费这属于别人的东西。
她永远打不败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听到这话,不光厉迟,连厉承霖也很意外。
父子俩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三个字:怎么了。
厉迟起身,走过去拿回穆莎莎的行李箱:“怎么了?”
穆莎莎不松手,气氛一时陷入胶着。
厉承霖看向江思瑶,对她使了个眼色。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他拧开玻璃花房的门。
江思瑶突然想到,这么久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厉承霖单独找她。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开门见山,坐都没坐下。
江思瑶坐下来,整理了一下情绪,说:“我妈没细说,不过我觉得她这几天很伤心。”其实她倒是想反问他,是不是厉迟做了什么。
“这几天?”
“对,年初三之后。”
年初三,也就是家宴那天了。
他回想了一遍当天的过程,心里略有猜测。
“你能劝劝穆阿姨吗?”
平心而论,他不讨厌穆莎莎,厉迟单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交女朋友。
有人陪伴的滋味,的确比孑然一身好得多。
江思瑶缓缓摇头:“你以为我没劝过吗?”
她比任何人都想留在厉家。
远远地,穆莎莎的声音传来:“瑶瑶,走了。”
她抬头看他,眼神复杂:“我走了。题库的事,电话联系。”
厉承霖回到客厅时,厉迟那看着母女俩离开的门口,脸上的表情还是很迷惘。
他上前拍了拍老父亲的肩:“爸,穆阿姨大概是知道了……她我妈长得像。”
前两天还是他来请教恋爱心经,没几天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他来安慰。
厉迟叹了口气:“知道了。”
其实搬过几次家后,冯菲菲的照片不是在银行保险柜,就是在厉迟办公室里,家里唯一的一本影集,被他塞在了书柜的最下面。
偶尔,非常偶尔,他会拿出来看。
也不知道穆莎莎是怎么找到冯菲菲照片的。
她说得很难过:“你心里都是她,又何苦来招惹我?”
让厉迟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他上楼认真用追妻系统给老父亲跑了一遍数据,得出挽回方案两个:
第一、用钞能力砸晕对方,第二、用真心换真心。
厉承霖把结果写在草稿纸上,递给了他。
方法给他了,开不开窍就看他自己了。
——没想到有一天能对老父亲有这样类似面对学渣的复杂心情。
大年初八,厉承霖带着几样蒋灵爱吃爱用的礼物,接了花枝雪前往蒋灵所在的养老院。
身体状况尚可的老人在新年期间是可以回家的,眼下养老院里,不论是工作人员还是老人,都不多。
厉承霖和花枝雪相貌出众,一进了主楼就有人注意到。
“呀,这小伙子是哪个老人的孙子啊,长得……也太帅了吧!”
“擦擦口水好吗?没看人家有女朋友了嘛。”
“说不定是兄妹呀……”
原本厉承霖不会去注意别人的窃窃私语,但“兄妹”二字入耳,他眼一抬,伸手便把人揽在怀里,低声说:“这样就不像兄妹俩吧?”
咬耳朵的两个护士看到,顿时噤声。
什么眼神,居然说他们是兄妹!
厉承霖耿耿于怀,这下不再松手,生怕又被人误会关系。
花枝雪推了推他,把手给他牵:“你松开些,在长辈面前成何体统!”
“外婆巴不得我们成何体统。”他小声在她耳边说。
电梯“叮”一声到了三楼,蒋灵住这一层的单人间。
护工看到他,一眼认出来:“霖霖吧?昨天你外婆就在念你了哎。”又看到他一旁的漂亮女孩子,眉目生动地说,“哟,怪不得要这么念叨。嘿!”
她小步快走进了房间,热心地大声对蒋灵说:“你大孙子来啦!”
越是接近,花枝雪脚步越慢。
厉承霖小声说:“外婆人很好相处,你不用紧张。”
她掐他的手:“我又不紧张。”
“好,不紧张。”不紧张怎么手心有汗。
蒋灵看到人,正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护工扶着她坐起,给她戴上了老花镜和助听器。蒋灵嫌弃这黑黢黢的助听器挂在耳朵上难看,可又不想糊里糊涂听不见,又朝自己发火:“没用了,哎。”
“外婆,我来。”厉承霖松开了她的手,上前一把将老人抱到旁边的沙发上,然后直起身,让她能看到自己身后的人,“外婆,这是我女朋友花枝雪,跟我上同一个大学。”
“奶奶好。”花枝雪走上前,把手搭在了老人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