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的惩罚虽迟但到,季慈词捂着急剧收缩的心脏,大口喘息。
猫咪就在她怀里,她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喘息声被压抑在喉腔中,她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短暂的十秒钟仿佛过了一个漫长的季节,惩罚完毕,季慈词浑身汗湿似乎刚从水里爬出来。
她下床清洗,裹着水汽再回到被窝时夜已过去大半,她还是吵醒了时逾白,他眯着眼睛蹲在她的枕头上,脑袋一点一点地钓鱼,耳朵尖却警惕地冲她这头立着。
季慈词吹熄快燃尽的蜡烛,不让他看见她面上愉悦的神情。
上一次砍了宁佑的右手,天道已经降下惩罚,今夜断掌被焚,她却依旧经受比之前更加严厉的折磨,这是不是意味着,宁佑不但没有救回自己的右手,还新添了其他要命的伤?
季慈词将猫咪抱进怀里,好心情地摸了他两把。
天才蒙蒙亮,村里已经喧嚣起来。他们置办祭神的供品,来回的脚步声扰得季慈词不得不起身。
村民们极为重视这一次祭拜,惨遭兽潮洗劫过四五回的村子其实已经不剩什么了,早前为了及时止损,家中之前的猪牛羊都宰了卖了,连下蛋的母鸡都拿到镇上换米面,好不容易才找出一只活的小猪仔,不顾主人家哭天喊地说要留着给孩子沾荤腥的请求,村长咬咬牙直接拉出去杀了。
季慈词倚着大门看这场闹剧,很快便有人注意到她,妇人端来一碗热腾腾地面,搓着手,带点不安和期待地同她搭话:“姑娘,是不是这一回进了山,拜了山神,咱村子就有救了?”
妇人背上还背了个饿得直啃手的奶娃娃,季慈词看着粗瓷面碗中澄黄的荷包蛋,一时无言。
山神这种东西,原书没有提到过,但如果山神愿意保护祂的子民,也不必等到他们人仰马翻地凑供品了。
不敢轻易承诺什么,季慈词咬着面条含糊地点了下头,妇人却仿佛得到莫大的希望,背着孩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季慈词有些食不知味,她放下筷子想了许久,还是拿起来强迫自己吃下去。
昨夜本就没有睡好,要是再什么都不吃,一会上山她肯定走不了多远。
祭祀山神这种事情,村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做了,在村长的指挥下,他们还是乱哄哄地忙到天光透亮。但即便如此,祭品依旧寒酸得有些可怜。
面对村中长者的不满,村长只能讷讷地往烟杆里塞烟草丝。
“走吧。”季慈词朝山林走去。
她其实有些不认得路了,所幸今天猫咪很独立,愿意用高贵的爪子触碰山路,他跟在季慈词脚边,遇到岔路便不动声色地先行一步。
村长说,想进到深山里头,要先问山神。
山神庙在修好的山路尽头,村中青壮扛着祭品鱼贯进入,陈列好后又恭敬退出去跪在阶下,村长同昨日的几位长者跪在神龛前点香祈祷,季慈词趁机打量起这座有些破败的庙宇。
这一片并不富裕,修建的山神庙规模本来就很小,还因为很久没有人过来祭拜,到处都铺了一层灰,最奇怪的是,山神像似乎被人为地损坏过。
祂左臂断裂,右手托着的金轮法器只有半截,断裂的边缘狰狞地裸露出里头粗粝的暗色石块。镀上去的金层出现一条条明显的划痕,似乎被人恶狠狠地抽打过。成年人身高所能够到的位置,金层几乎剥落干净,应该是被有心的贪婪之人用小刀尽数刮走了。
被摧折成这个样子,山神真的会保佑他们吗?
季慈词环顾叩首的村民,一股寒意慢慢从心底升起。
她退到庙外,警惕地检查身上保命防身的东西。
因为是村里头的家务事,宁家并没有遣人跟随,出发前,宁禾给了她一些法器防身。虽说村民看起来十分友好殷切,但被逼到死路上的人希望破灭,会做出什么来,她们都心照不宣。
祭拜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村长一众人才志得意满地出来。
远处群山郁郁苍苍,这往后,山路不再好走,季慈词将他们带往昨日晕厥过去的地点。
随着日头高升,村民们开始有些不耐烦,抱怨季慈词一个女孩子找猫跑那么远的距离。
兽潮的阴翳笼罩着每一个人,越往山林走,他们便越躁动不安,胆小些的,甩脾气要回头,季慈词停下脚步耐心地等待村长安抚他们。
又走出些许距离,最先发难的年轻人再也受不住,扔开肩上的包袱骂骂咧咧地往回走,说什么宁愿再杀几头妖兽也不愿意陪一个女娃过家家。
但很快,愤怒的神情凝固在他脸上,他指着前方的山林,结结巴巴道:“路、路呢!”
他所指的地方,本应砍倒的灌木与荆棘竟又茂密地生长出来,诡异得令人心惊。
村长赶忙走到队伍后头,仔细看过后面色变了几变,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定是山神给我们的考验,不能回头,便不回头,咱们继续走!”
季慈词也有些不安,猫咪窜进她怀里,咪呜咪呜地安抚着她,在村长的催促下,她不得不往前走。
她觉得,他们应该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了。
果不其然,一座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山神庙出现在他们面前,队伍骚乱起来,却碍于村长的威信,不敢质疑他要进入祭拜的决定。
“这里……太安静了。”季慈词忐忑地低语。
山林间的鸟鸣和泉水潺潺声悉数消失,他们似乎进入了一个封闭的结界,但村长同几位老者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只一昧地催促前行。
后来那样的山神庙,他们足足遇见了七座。
村民们依旧虔诚跪拜,季慈词没有他们那般狂热的信仰,站在门槛处警惕地观摩每一座山神像。
她发现,低眉慈目的神像正一点点睁开眼睛,到了第七座的时候,山神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袅袅的烟线里,祂似乎在落泪。
季慈词不信神佛,但玄学这种东西,她多少有所耳闻。凭借她浅薄的认知,神像应当是不能随意睁眼的。
这一次,季慈词不愿意再走了。
村长目眦欲裂,操起柴刀将她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