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和愤怒通通跑了出来，她慢慢地说：“其实不说帮助了，我连保持我的初心我都做不到。”
“你说我有侠义，我以前可能有吧，现在可能也有。但是，这是现实生活，江湖是假的，侠义有什么用。”
连夏侧过脸看向他，抹了一把泪水，委屈得像是被抢走全世界最好吃的糖果的孩童。
“叶开，江湖是假的，江湖真的是假的。”
“我也不是大侠，我根本做不成大侠。我连出来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我那些亲戚们说的真对，我就是被钱堆砌起来的底气，没了钱我什么都不是。
我以前特别嚣张，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成绩又好，飞扬跋扈，从小就是闯祸精。我没有欺负人哈，我都是帮助被欺负的人。
一天到晚就是行侠仗义，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可能不相信，我打小就学跆拳道来着，打遍我们小区无敌手，拔刀相助是我本命台词。”
说到这里，连夏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似是想起了很多有趣的回忆。
“可是去年我家破产，我刚入职。半年培训期一过，和另一个女生一起上了公司的一个项目。”
忽然，她的声音又低落下来。
“现实真的教我做人，职场pua你听过吗？我跟那个女生每天战战兢兢的，不清楚这次是自己的工作失误，还是做人失误。每天上班就是受刑。
最后她受不了了，离职了。那个女生离职的时候跟我说，让我小心一点，她走了可能我会承受更多。我说好。
你看，你听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匪夷所思。我们两个居然都没有起来反抗，我们两个都默认我们不会反抗。
因为我们要生活的，得罪不起行业高层。经济也不容许我们反抗，我们找不到这样的工作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工作。她说她之后还想当自由人，不能被封杀。
我也是，我不敢离职啊，我要这个证，我要每个月有工资。即使我没办法给我父母更多了，但我至少要负担我的生活吧。
pua是吗，没关系，我就每天提醒自己他在放屁就好了。我每天回家多吃甜食就好了。两年一过，我证一拿到，我就跳槽。
但是两年好长啊，当他开始变本加厉的时候，他开始对我进行骚扰的时候，我真的想跳起来锤爆他的头。以前我肯定会那样做，但当时我只庆幸我录了音。
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我想的是，我终于可以用这个来威胁他，我要转组了。
多可笑啊，我想的不是把他曝光出来，让他受到惩罚，而是我终于可以跟他谈条件，我要转组了。”
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勉强。叶开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说真的，追求大侠的品质又如何，”连夏再次开口，“我的父母因此回到原点，几十年打拼的东西全部归零。
我追求那些奉献又怎样，我那些支教的、公益志愿者的经历，在我家人经受的苦难面前毫无用处，更无法帮我在现实里生活。
多讽刺，我差点因为我空了一年去支教，就找不到工作了。
你说侠义有什么用？给我又有什么用？
而侠客一旦没有了侠义，就像修道之人失了道心。”
连夏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她手中的易拉罐又空了，她起身再开了一罐，重新靠了回来。
她把脑袋放在叶开的胸口，轻声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也不是连女侠，我也没有什么侠义。我只是一个无能又骄傲的蠢人，一个胆小鬼而已。
世界上最怕我这种人，好又没办法纯粹的好。坏又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坏。”
叶开双手收紧，将她扣在怀里。他轻声开口，声音低沉又坚定。
“你一点儿不蠢，一点儿也不坏。连夏，你只是搞错了一件事。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桃花谷的时候，郭靖怎么说的？
‘大侠不只是武功超群的人，还是为国为民的人。’这句话的重点不单单只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还有一点你忽略了，就是大侠都是人。
是人，就会有弱点，就需要生存。你在某个环境之下，做的某个选择，是因为你需要在这个环境下生存而已。
如果这个决定是错的，那么很可能错的是这个环境，而不是你这个人。你已经在你能做的事情上，做到最好了。
真的，你真的很棒。”
你真的很棒。
这五个字一出来，连夏刚刚收起的眼泪重新决堤。
她看不到自己选择的结果，甚至不知道自己选择的对错。她站在一片大雾中央，周围暗无天日，辨不清方向。
此时终于有人的声音响起，声音从荒芜中而来，告诉她你真的很棒。
你真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