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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来关系破裂的那五年里,时闻常常会想。
霍决对自己而言,究竟有多重的分量。自己在他的游戏里,又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结论是,不论他的感情有多冷酷虚伪,掺杂多少算计、利益、欲.望与虚与委蛇。
他们在彼此生命里,也依旧独一无二。
因为只有她,在直面过霍决那份天生而纯粹的恶之后,仍可全身而退。
她害怕,但是再怕,她也没有丢下他一个人走掉。
在他受本能驱使举起刀时,她浑身颤栗地抱紧他,不让他往更幽暗的深渊跌落。
“Lawrence.”她忍着哭腔强装镇定,命令她的小狗,“No.”
霍决扔了刀,回了头。
他嗅一嗅她的味道,没有吃她,尖牙试探着咬住后颈,将她拖入了那个逼仄阴暗的蛇巢里。
时闻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此来去自由的人。
所以非常公平地,她的不安、不豫与不体面,皆可毫无顾忌地、尽情敞开让霍决承受。
这日的霍决,一如既往地纵容了她的坏脾气。
他为她撑伞,放着自己舒适的车不坐,在烈日底下步行将近一公里路,陪她等一班姗姗来迟的公交车。
那时候还没普及NFC和二维码,多数市民还是用实体交通卡。但霍决显然不可能有,他摸了钱夹出来,翻了翻现金,抽出来一张红色大钞。
司机大哥是个热心肠的本地人,“哎哎哎”地捂住投币口不让他干这离谱事,叫他赶紧下去便利店破开零钱再回来。
霍决侧头看了车厢后面一眼,没动。
车上爱心座位上还坐着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老奶奶见他没反应,还口音浓重地急急催他:
“后生仔,乜回事吖?快啲啦,我哋仲赶住去抢减价餸菜噶。”
[ 年轻人,怎么回事呀?你动作快点啦,我们还赶着去抢打折菜呢。]
时闻都在后排坐定了,感觉这话就像说在自己脸上,真被催促的那人倒还无动于衷地望着她。
她没好意思让老人家着急久等,到底还是板着一张小脸,头也不抬走到前面再滴了一次自己的交通卡。
时闻坐窗边,霍决坐她旁边。
车厢内冷气充足,刚刚晒出的烦闷燥热很快散去。
她的侧脸浸透在跳跃的日光之下,白得发亮,面颊晕染恰如其分的薄红,鼻尖亦微微渗出些汗意。
这令她看起来更鲜活、蓬勃,像一株生长期的苦橙树,兀自在山林中舒展着枝桠。
暑热烘晒折磨着她,也令她身上那股清甜香,散发得更加半熟馥郁。
霍决一言不发,手臂挨着她的肩膀,戴着白奇楠念珠的右手垂放在两人中间,尾指按在她的深灰校服裙边角的一点点布料上。
时闻正在试图卷起那把折叠伞,可惜只几秒就失去耐心,胡乱一塞就塞进了书包里。
霍决哼笑,伸手把伞拿过来,慢条斯理地帮她抻平整理。
时闻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又专心去翻自己书包,想找个备用的发绳或发夹。
结果翻遍了都没有。
最后只好拉开笔袋,随手拣起一支碳黑中性笔,熟练地挽起长发,盘卷,簪定。
动作间微微低头,露出衬衫翻领里,一枚小巧秀气的痣。
霍决拿着发烫的伞,静静看了半晌。
随后忽地抬起手,指尖从颈后绕过,不轻不重捏了捏她耳骨。
时闻还在不高兴,双手放在发髻上,不明所以回过头,“干嘛?”
霍决有点痞气地轻挑眉稍,似笑非笑,“没干嘛。”
“……”时闻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腕。
霍决收回手时把她盘到一半的头发揉乱了,她忍着气,又要拆开重新盘。
公交车窗视野开阔,混融蓝与灰黄的天空,有即将柔软成型的云朵。
贫瘠的荒地、发达的工业区、简陋的屋宅与包容的海,组成错落有致的风景,一帧帧在她身侧交替掠过。
这种类似的、难以言喻的矛盾感,像灰尘一样,同时轻飘飘地落在时闻身上。
她背一个平价运动品牌的基础款双肩包。
却穿一双顶级奢牌的手工牛津鞋。
头上簪一支五块钱有找零的中性笔。
包里却放一支价值五位数的万宝龙限量阿加莎。
今日不知是她有生以来第几次坐公交车。
霍决有印象的上一次,还是他们五岁时,从福利院坐501路线去黑沙滩海边。
那时候穿蓬蓬裙的小公主对钱财没有半分概念。听到说坐车要钱,就从包包拿出一沓百元大钞,踮脚要往投币箱里塞。
其实她明明不必像现在这样将自己放低。
她明明可以有更多选择。
时鹤林在很多年前就在海外为她购置了一份信托资产,可供她作为普通人衣食无忧一辈子。阮聘婷愿意在经济上照拂她。霍赟也事事帮她、处处为她。
霍决更不必说。
但她还是一意孤行要往另一条路走。
当身上的华丽矜贵褪去,她轻装简行,眉目间的天真化作一种谨慎而柔韧、忧郁而洒脱的落差感。
这是遽变的生活赋予她的变化。
她对霍决说自己与以前不一样。
并非负气。
她早早就已接受现实,并强迫自己以更加主动的态度,去适应这种变化。
从前别人待她好,她总是理所应当地接受。因为她是时鹤林的女儿,她受得起,也还得起。
现在别人待她好,她只能礼貌笑笑,因她自知极有可能无以为报。
阮聘婷不欠她,霍赟也不欠她。她不可能一直依附别人的好心与怜悯而活。她受之有愧。
而霍决呢?
她没有仔细想过。
他们分开太久,她总是下意识觉得霍决还是那个动不动就会被抽一顿鞭子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