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没有外出跑采访,难得规规矩矩待在办公室写了半天稿。
娱乐圈这一次地震牵连甚广,舆论失控导致背后的资本都被推至风口浪尖。
周氏影业原本一季度同比降幅就十分严峻,近日受丑闻影响股价持续暴跌,主力资金加速流出,情况更加不容乐观。加上经侦立案传闻流出,一个处理不当,恐怕整个集团高层内部都要迎来洗牌危机。
时闻挖资料挖得腰酸背痛,一中午都没休息,刚拟好初稿大纲,转眼就到了下午茶时间。
小黄巴巴地跑过来给她送葡挞奶茶,颇为自豪地炫耀:“锵!玩解密小游戏连续打卡90天,零元薅的套餐!”
“90天,你有这毅力,干点什么不行。”时闻嫌齁,没接葡挞,就拿了杯少糖的奶茶。
“这是薅资本家羊毛的正义行为,你怎么能打击无产阶级青年的积极性?更何况免费的东西,再难吃都不该被挑剔。”小黄义正辞严,嗷呜一口把她那份也吃了。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OK?”时闻懒洋洋一根手指拨开他凑近屏幕的脑袋。
她把文档页面关了,微信打开,往下滑了几页,这才看见余嘉嘉中午给她发的信息。
余嘉嘉把余淮南从幼儿园接回去了,说是小朋友之间生了些小摩擦,老师把双方家长都请了过去。
时闻急忙回了个电话,问余淮南有没有受伤。
“没有。”余嘉嘉语气温和,听环境音像是在家里,“就是吵了几句,我看他气鼓鼓地不肯接受人家道歉,就先把他带回来了,你下班不用特地跑去接。”
余淮南是单亲家庭背景,不少见,也不普遍。幼儿园的孩子年纪虽小,但趋同排异是人类天性,偶尔的嘲笑排挤无可避免。纵使大人会积极介入干预,但真正能修正的部分,其实有限。
余淮南的教育问题,余嘉嘉是全权掌握的,时闻不会越界干涉,也相信她能处理好。
“那我晚上回去给他带栗子蛋糕。”时闻循例使这招哄小家伙高兴。
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你出门,没遇见那个姓费的吧?”
“没有。”余嘉嘉顿了半晌,轻声细语安慰道,“你别担心,我能应付。”
时闻当然不可能不担心,但也没直白追问什么,料想费诩该是被关皓然押回医院去了,简单几句就挂了电话。
看看屏幕显示数字,三点,时间差不多。
她起身把笔电合上,收进托特包里,随手拍了小黄脑袋一记,“替我养小强啊?赶紧回你自己位置吃,别把渣渣掉我这。”
小黄“嘶”一声抱紧脑袋,莫名其妙道:“姐你今天不是没有采访行程嘛,上哪去呀这是?”
时闻头也不回拎包走人,“私事,少打听。”
*
昨夜下过雨,今昼微晴,日光不烫不晒恰到好处。
从花店取好昨日预定的一篮白芍药,驱车一路向北,压着限速飙了大半个小时。从高速下到省道,迎面扑来成片新绿,宽大的芭蕉叶在阳光下反光,随着午后郁风轻轻摆动。
山中静寂汹涌,沿着盘旋的公路向上,绿意亦如清凉海一浪一浪地托着她向上涌。
非传统祭悼节假,又是工作日,墓园午后访客寥寥无几。
芍药花型浓烈,开得华丽厚重,纯白的颜色像簇拥着一篮不合时宜的雪。时闻已经记不得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了,但时鹤林说过她生性最爱芍药,所以每次来看她,都是带芍药。
时闻将花放在墓碑前。
这处墓园管理费价格不菲,每个月都有专人负责整理修葺已售出的区域。时家夫妇的双人墓看起来依旧整洁体面,跟时闻上一次来,没有任何区别。
头顶有茂密的松柏,时闻久久立在阴影里,思绪被风一阵一阵吹远吹淡。
她没有哭,也没有诉说冗长过去,只是安静地站在风中,发呆似的,不言不语。
直至离开,才俯身弓腰,将额头轻轻抵在花岗岩上。
“今日立夏。”她轻声呢喃,“阿爸,妈妈,我回来了。”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点点滴滴筛下来,片刻画面如琥珀般凝固。时闻深深吐出一口气,直起身来,将丢在一边的托特包捡起,准备拾级而上。
有人在石阶处等她。
疏眉淡目,高个冷白皮,雾咖polo衬衫搭休闲西裤,手拿一束白色马蹄莲。
似是不忍打扰,所以在旁静候多时。
“闻闻。”霍瑾安气质温朗,朝她儒雅一笑,“好久不见。”
时闻怔愣片刻,很快收拾好表情,也微笑颔了颔首,“瑾安哥哥。”
霍瑾安走近,将马蹄莲放在白芍药旁边,解释道:“立夏了,我代微微来看望时叔叔。”
立夏是时鹤林的冥诞。
旧历生辰,知道的人不多,记得的人更少。
时闻始料未及会在这里遇见他,但还是诚恳道了句“谢谢”。
霍瑾安恭敬端正地在墓前行过礼,又垂手静立了片刻,这才回过头来看她。
“既然来了。”他谦和问道,“方不方便一起去看看阿赟?”
时闻望着掩藏在绿意里的石阶,无声点了点头。
霍赟的墓,立在朝南面海的坡上,周围植物郁郁葱葱。
分外开阔的庭院式占地,居中是肃穆庄重的碑石,鎏金凹雕长眠者的姓名生卒,没有照片,设计有意为之地简洁。但在墓碑背面,隐晦石刻一句行楷——“他的父母将永伴他于此”。
霍赟生前花粉过敏,不算严重,换季犯鼻炎的程度。霍瑾安和时闻都默契地没有给他带花。
从包里翻出一台宝丽莱,对着海的方向摁下快门,拍立得相机嗡嗡地吐出一张相纸。她耐心地等待成像显影,连同今年年初拍的一张安城雪景,一同放在他墓前。
霍瑾安静静旁观,有礼地守着距离。
两人并肩站了许久,彼此都无言。
风环绕着他们沉默游走,时闻的裙摆被吹得掀起些许,她低头整理,霍瑾安绅士地别开视线。
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