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闻给朱莉换完纯净水,心安理得坐着,边吃边刷平板新闻。
霍决在等咖啡萃取完成,手撑在岛台上,告诉她:“我下午飞京城,过两天回来。”
时闻漠不关心地“嗯”一声。
霍决视线微低,又若无其事开口:“你朋友新婚,我要不要送份贺礼?”
时闻抬头,被他深深看一眼,又避开,“有心。免了。人家又不认识你。”
霍决笑了笑,“不认识有不认识的送法。”
“譬如?”
“她是恒星文化的签约画家,最近作品人气不错,后续走向也看好,卖个动画或者游戏版权,应该很合理。”
时闻猛地蹙眉,滑屏幕的手都停了下来,“你怎么会知道……不对,你想知道的话,自然有办法知道,问题是你怎么会有闲心关心这些?”
“霍氏去年第三季度就投资入股恒星文化了,你不知道吗?”霍决神色自若,“文娱领域的子公司,名字比较低调,归霍敏思管理。那时你在安城,可能没太留意这边消息。”
去年第三季度她还在哼哧哼哧跑军事口,哪来的空关心这种不大不小不相干的财经新闻?
时闻难以置信地与他对视良久。
“你故意的。”她联想起种种,顿感荒谬,“是你让恒星签下余嘉嘉。”
霍决没否认,“事实证明我眼光不错。”
时闻忍着把三明治扔他脸上的冲动,冷静道:“不要告诉我,我之所以进易觉新闻,也跟你有关系。”
“霍氏跟易觉没有任何业务和资金上的往来,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意式浓缩提示萃取完成,霍决不紧不慢地往里加椰浆和冰块,自己试了一口甜度,才和她手边的冰美式换过来。
“不过你那位主编,姓顾。”他提醒她,没有对她隐瞒。
时闻哑口无言,花了好几分钟才彻底厘清思绪。
“……你的总秘,也姓顾。”
“顾主编是顾秘书的姐姐。”霍决轻描淡写,“只是我没来得及拜托她帮忙做什么。聘请你进易觉,完全是她的自发行为,你可以对自己的职业水平有信心。”
“哈。”时闻微微讽刺地笑出声,“就算她不开口,你最后也会有办法令她开口,不是吗?”
霍决指腹摩挲着她饮过的杯沿,居高临下地看她面容。
时闻有一双太过漂亮的眼睛,轻蔑地望过来时,眼角会轻微向上翘,鸦羽般的睫毛撩拨灵动。
“决定是你自己做的。”霍决语气淡淡,“我只是为我想要的局面,稍微创造一些有利条件而已。”
时闻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霍决明明占上风,此刻却莫名有些低声下气,“你不喜欢我瞒你。我跟你说了,你又不高兴。”
“诡辩。”时闻生硬道,“这是说不说的问题吗。你可真会挑时机。”
霍决抿了抿唇角,仿佛很克制地向她道歉,跟她说“对不起”,实则半分诚意也无。
他知道惹她生气,没有再提旧事,只是矜持地重复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决定,“余小姐是你重要的朋友。这份新婚贺礼,我不公开露面,但于情于理,都该按礼数奉上。”
“你向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时闻冷道,“何必多此一举,假装征求我的意见。”
“我够听话了。”
霍决斯文又暴戾地压低眉眼,轻声为自己辩驳。
“让你在霍赟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忍着不去见你已经很难。时闻,你不能总是对我要求这么苛刻。”
窗外狂风骤雨不歇。
漫灌的水将城市泡得发烂、发胀,将钢筋与混凝土浇成一片泥泞不化的沼泽。
她对他从来只有一个要求。
时闻缄默地看着他。
心想,她要他毫无隐瞒地,站在她这边。
他当年没有做到。
那么其余的一切都将无关紧要。
犹如一枝被拧得湿漉漉的的叶,心脏是扑簌落下的、苦绿的果。时闻低头。不作声,也不再看他,只机械地咀嚼着手里的草莓三明治,什么从前往后都懒得再提及。
*
霍决离开云城两日,走时短暂风停,回时又遇急雨。
时闻偷得两日清静,专心处理手中的事。
霍决给她打电话,不接。给她发信息,也不回。
前夜熬了通宵,白天跑采访,晚上陪余淮南在楼下玩了会儿滑板,回来对着朱莉,坐在客厅地毯上翻资料修稿。
时候不早了,但她没休息,耐心地等待一则既定的消息。
然而雨夜白噪音实在太过催眠,她盯着盯着电脑屏幕,还是不小心趴在茶几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感觉潮湿的水汽无声无息从罅隙中涌了进来。
蜷缩的身体被打开,如坠旷野。风是夏夜的呼吸,闪电优雅劈落,颠倒的雨化作海水,即将把她汩汩吞没。
她因恐惧而倏忽睁开眼。
风尘仆仆归来的人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
“ bb.”
霍决西装革履,拿鼻尖蹭她眼下痣,喉结滚动,低音沙哑。
“好攰?瞓喺度嘅?”
[ 很累?怎么睡在这里?]
时闻半梦半醒,几乎是发着懵,被他怔怔地压着怀里亲。
霍决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埋在青涩明亮的苦橙叶气味里,又慢又沉地舔吻她嘴唇。带疤的手抚摸柔软腰肢。但不带多少潮湿的情.色意味,更像安抚,给予她反应过来的时间。
时闻费了好些力气才别过头,喘着气推开他的怀抱。
“有人找。”霍决挨了不轻不重一巴掌,仍不以为意,只把手机递到她面前,顺便帮她把有些散乱的发丝抚顺。
时闻解锁滑开屏幕,微信一排未读消息,她没看,直接点开了iMessage。
收件箱安安静静躺着一则来自2分钟前的信息:
[ 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