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接过姣蓝呈上的茶,低低道了声谢,而后沉声道:“臣此来,是为公主先前所托的军械局一事。”
姜宁玉闻言,正了正神色:“将军请说。”
“那日赏梅宴时,臣依公主之言向陛下请示过亲自去军械局查阅军器。”
“可有查到什么?”
裴寂缓缓摇了摇头:“我在军械中待了将近一日,拿着圣旨将所有的库房与制作细节都看了一遍,几乎将那军械局翻了个天,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姜宁玉颦眉:“怎么会这样?”
二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半晌,裴寂道:“许是我落了什么没留意到。”
“这倒是不会,”姜宁玉轻轻笑了下:“裴将军是我大燕名将,素有鹰目之名,以敏锐而著称,裴将军若是没有察觉反常的地方,大概是真的没有,许是我推断错了。”
她神色凝重地说罢,垂眸沉思,喃喃道:“若不是从军械局而来,那些镐铁到底从何处而来?”
二人说话间,姜宁玉手中的茶水冷了下来,芸娘重新换了杯滚热的给她,并将围了保温棉套的茶壶放在二人中间。
一时半刻想不出个所以然,姜宁玉不好冷落了受自己所托的裴寂,开口道:“此事多亏了将军相助。”
“公主何出此言,此乃国事,臣拿朝廷的俸禄理当为朝廷办事。”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裴将军,若是将军今后若有事开口,我亦当竭力相助。”
裴寂但笑不言,朝姜宁玉抬了抬茶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现下正是临近傍晚,地上的雪泛着淡淡的胭脂色,二人高坐于台阶上,正好可远望冬日晚阳。
“公主见过北境的落日吗?”裴寂忽然问。
姜宁玉摇头,道:“但我听人说北境临夜长河落日,甚为壮观。”
“是啊,”裴寂悠长的目光仿佛透过墙壁高楼落落在了遥远的北境:“北境的落日归于沙漠的尽头,绚烂的金色燃遍天地,与辽阔无垠的沙漠融为一体。”
从他的描述,姜宁玉仿佛看到了大漠孤烟、落日长河的景象,不由得叹道:“若能得见,倒算是不枉此生。”
说罢,又稍显落寞地垂眸:“可惜以我的身份,大抵此生是去不了北境的。”
天色渐暗,灯笼的微光在他们四周亮起。
“臣的妻子是可以随臣入北境的,” 裴寂忽然出声:“若是公主愿意下嫁于臣,自是可以去北境的。”
姜宁玉一愣,有些尴尬道:“裴将军不要再说笑了。”
“公主知晓臣不是在说笑,”裴寂望过来,凌厉的轮廓在晚阳的暗尘中柔和了许多,眼眸深邃如寒潭,沉声道:“臣是真心想娶公主为妻。”
姜宁玉讪讪笑了声,道:“说出来不怕将军耻笑,我已同人私定了终身。”
“谁?”裴寂微微眯了眼:“是御史台的谢大人?”
提起他,姜宁玉竟莫名觉得有些脸烫:“是他。”
“那公主可心悦于他?”裴寂又问。
姜宁玉抿唇不言,好半晌才道:“将军以诚待我,为我奔走,我自然也不好欺瞒于将军,我确实并不心悦于他,我与他另有缘由。”
“既然公主并不心悦于他,不能试试我吗?”裴寂在无意中换了自称:“谢羡能够予公主的,我亦可以,且……”
他顿了顿,放缓了声音:“我还有件谢羡给不了公主的东西。”
“什么?”姜宁玉问。
“自由。”
西北远阔,虽是贫苦些,但却正如裴寂所说,那有她在京都所没有的自由。
但……
姜宁玉认真思虑了片刻,她能想象和谢羡成婚后的情景,却无法想象和裴寂成婚的情景,再者,她也不好凭空毁约。
“还请裴将军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公主,我不会放弃,”裴寂轻声道:“不战而屈非我之行事。”
·
冬日里的天色暗的极快,没过一会儿夜幕便沉沉压了下来。
太傅府内各处都点上了灯,其中书房的灯火最盛。
宋恪尚身着浅绯色的朝服,跪坐在案桌前处理公务,他面前还端坐了名雪衣男子,低声说着年关的朝务。
旁侧紧临着一张桌案,伏在桌前安静画画的姑娘忽然抬头,扯了扯宋恪的袖口。
宋恪回头,看见姑娘抬手指着已经空了的砚台,笑着揉了揉了姑娘的头发,而后轻车熟路地为她研磨。
手臂摆动的间隙,他碰到了桌边的一卷文书。
文书滚落在地,自然散开。
谢羡俯身去捡,手指却在碰到文书的瞬间僵住了身形,直到宋恪为女儿研好磨回头想同他续上方才的话头,却见谢羡依旧僵愣着。
宋恪拿过他手中的文书垂眸看去——是绣衣使方才送来的密报。
绣衣直指向来以画传秘,文书上画了男女二人坐于台阶上,各自捧着杯茶眺望远处,唇角是还未落下的笑意,一派其乐融融的和谐景象。
“这是绣衣使刚送来的,我还未来的及看,倒是教你先瞧了,”宋恪意味不明地瞟他一眼,重新合上文书:“倒不知公主与裴寂的关系何时如此亲密了。”
谢羡默然垂眸,桌上的烛火的映在他眸间,明明灭灭。
“公主的年纪是该成婚了,”宋恪低头翻着文书,随口道:“前些日子还听陛下说,裴将军似乎有意于公主。”
旁边的宋纪梨只画了一点,便困倦地揉上了眼睛,宋恪发觉后,动作轻柔地将手从她眼睛上拿下来:“困的话便去休息吧。”
宋纪梨乖乖地点头。
“聿安,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早些休息。”宋恪道。
谢羡站起身。
太傅府与谢府离的并不远,不到小半个时辰,谢羡便到了自家府门前。
费青走过来扶他下马车,低声道:“家主,大公子的事有眉头了。”
谢羡略显疲惫地合了合眼,声音极轻:“如何?”
“大